对于习武之人,能寻着与自己切磋一二的人实属不易。孟问尘哪里知晓,自己心心念念的桐镜姑娘也是他口中武功高强之人,若是知晓了还不知是何种神情呢。陆惟山也不再多言,拜别了孟问尘便向着琦玉宫前去了。似乎是早有预料,柳碧莹早就打扮妥帖在宫中候着了,宫门一开,她就看见陆惟山打外头进来了,脸上还有未褪干净的喜色。大抵是查到了云皙华的底细,自己才得以平反。陆惟山对着柳碧莹道过喜后,便对柳碧莹说道:“娘娘是天佑之人,在冷宫一遭好生生走出来不说还平反了自己的冤屈,实在是可喜可贺。”
他自然不知晓,柳碧莹在其中做了多少文章才能让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闻言,柳碧莹唇畔含笑,谦逊有礼,“劳烦公公特意过来同我说了,真真是谢过公公了。”
她说着,青宵便递上了一根金条。陆惟山退却不过便收下了。“可不是么?闻着娘娘沉冤得雪,奴才也为娘娘高兴,不过就是来得快些,先在娘娘这儿讨个喜气罢了。”
窗外传出不知名的鸟叫声,欢快动人,青宵亦是跟着说道:“真是个好兆头呢,连鸟儿都跟着叫了。”
“可不是么?”
陆惟山附和着。柳碧莹的心思还放在别的上头,她抬手忽然开口问陆惟山:“公公,皇上那里,是个什么意思?”
她最关系的还是南宫彦是如何做想,否则她也不敢轻举妄动。还以为她在顾虑着南宫彦是否原谅了她,陆惟山一拍大腿说道:“贞妃娘娘便是担忧过头了,娘娘得以平反,皇上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不,绛龙殿已经备好了晚膳,让奴才一会儿便伺候娘娘过去呢。”
这样说来,柳碧莹便放心了。她伸手将自己的发簪扶正,欣然笑道:“那我便再去换件衣裳,一会儿便随公公同去。”
见她欣喜,陆惟山也同她一样欣喜,在外头等了一阵子,便带着柳碧莹去见南宫彦了。彼时的南宫彦见了柳碧莹进来亦是十分高兴,上前将她迎了过来,手握住她的,极为亲昵的模样。“来了,快坐吧,今儿的菜都是你喜欢的,瞧你都瘦了,快多吃些补补身子。”
他的口吻如同是对着自己的情人说话,热络亲厚,柳碧莹却有些不适应。她忘不掉,自己当时跪在殿下,几乎快要昏厥时,他近乎冷漠的面容以及那双喷火的眸子,就像是噩梦缠身。“多谢皇上了,臣妾确实是许久没有吃过这样丰富的菜肴了。”
说着,柳碧莹竟露出一丝羞涩的神情,“皇上可不要嫌弃臣妾吃得多才好。”
“自然不会的。”
说着,他便夹了一筷子才给柳碧莹,神态举止无一不透露着亲昵。二人边吃边说着小话,孟问尘却从外头急匆匆进来了,面上有些灰败之色。“回皇上,馨妃娘娘自裁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臣到了汉玉宫时,馨妃娘娘已经走了许久了。”
银筷子的银链发出泠然一声响,在几人的沉默之间显得格外响亮。柳碧莹亦是吃了一惊,她知晓云皙华不会轻易束手就擒,却不想她会选择这样偏激的方式去结束自己的一生。在宫中自杀,是大罪,是大不敬之罪。“其他人呢?”
出乎意料的,南宫彦出奇的平静,就像是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口吻平淡的像是在询问晚膳有没有吃好。“回皇上,馨妃娘娘的贴身丫鬟疏菱不见了踪影,臣也派人去追了,想来也逃不出多远。”
孟问尘有片刻的犹豫,自知躲不过便直说了,“只是馨妃娘娘的死状颇为奇怪,臣已经封了口不许手下说出去。”
南宫彦手中的动作一滞,将筷子放下,转眸看向孟问尘,“什么死状?”
“馨妃娘娘的口鼻中都爬出了虫子,身体就在我们眼前干瘪了下去,实属诡异。”
见二人神色无异,孟问尘才接着说了下去,“臣凑近看了看那虫子,是蛊虫无疑。”
云皙华又犯了宫中的一项忌讳,可已经无处去谴责她的不是了。“丢去乱葬岗,以后宫中没有馨妃。”
柳碧莹只是低着头,品尝着口中的佳肴。她对付云皙华实在太难,但若是南宫彦就是小菜一碟了,虽说不知为何南宫彦派出的人就能查到云皙华的生世,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正用着膳,张宓便自外头进来了,见了柳碧莹还愣了一愣,只是一瞬便收敛了自己所有的神色。“姐姐来了?”
看了一眼南宫彦,张宓轻轻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二人用膳了。”
柳碧莹被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见她要走便起身将她拦下,“皇后娘娘这般说便是折煞嫔妾了,来都来了便一同用膳吧。”
张宓极快的看了一眼南宫彦,脸上的笑容越盛,“不必了,我先前来时已经用过晚膳了,便不打扰你们二人浓情蜜意了。”
说罢,张宓便飞也似的离开了。方才南宫彦的神情实在是可怕,还是不要留在那里为妙。柳碧莹不知张宓心中所想,只是有疑窦暗生,比之之前更是觉得疑惑。未曾多想,柳碧莹才一转眼,忽然看见了南宫彦面色不虞,心中了然。难怪先前皇后走得那样快。她伸手夹了南宫彦爱吃的青笋放在他碗中,柔声说道:“皇上做什么这样黑着脸,臣妾看着也觉得有些怕呢。”
纤长的手指将他紧锁的眉头抚平,南宫彦一转眼就看进了柳碧莹的眸子里头,她的眸子里如同洒满了星子,璀璨夺目,南宫彦用尽所有的辞藻都无法去形容那双眸子。墨石一般的黑而深邃,叫人无法忘却。他握住她的手,很是用力,柳碧莹觉得有些疼。只听他说道:“怪云皙华太过狡诈,居然连朕都瞒了过去。”
他似乎有些激动,手指都有些发颤。柳碧莹心中一跳,莫不是,他在对自己感到愧疚?“只是奸人用计,我们也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她如是说道,用一句话将他所有的愧疚尽数抹去。“阿染,你当真你一点儿都不怪我?”
他的话语中带着自己都不自知的小心翼翼。他越是这样,柳碧莹便越是能将放心他对自己的感情。感情会是盔甲,自然也会是软肋。这是胡玄然告诉她的。她现在做的,不过就是学以致用罢了。思及此,她向着他粲然一笑,毫无芥蒂的模样,“彦郎这样说便是与我生疏了,我若是怪你,便不会这般好心劝慰你了。”
她这样说着,话语似春风拂面,轻柔温和,听不出一丝怨怼。她表现的太过温柔,比之于深闺怨妇好过千八百倍,她的好被南宫彦一点一点看到,便由着自己一点一点沉沦下去。“有你足矣。”
他不由感叹。柳碧莹只是掩唇轻笑,不去看他此时的神色。二人用过晚膳后,柳碧莹便以身子不适先行离开了绛龙殿,才行至半路不知张宓从何出现将柳碧莹叫住。“皇后娘娘万安。”
张宓只是盯着柳碧莹端详了许久问道:“你可认识我?”
柳碧莹自是一笑,“皇后娘娘说笑了,娘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谁人会不知。”
“那在这儿之前呢?”
似乎是料到了柳碧莹会这样说,张宓追问了下去。“皇后娘娘贵为鸢妃时,嫔妾还只是小小答应,确实不曾见过娘娘。”
张宓半信半疑的放了柳碧莹离开了。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多少还是有些奇怪的,柳碧莹摇一摇头将自己心中的疑影儿甩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若是不来找自己的麻烦,也就随着她去了。外头的落雪自半开的窗户中飘了进来,净蕖伸手将窗户关上,折身往地龙中的火又添了一些炭,见太后自榻上悠悠醒来,方才缓缓开口。“太后,舒婕妤已经在养玉宫门前站了许久了。可是要请她进来?”
听见婉儿的名字,太后的眉头一蹙,有些倦倦的神色。“她来做什么?还嫌自己过得不够难堪么?”
净蕖扶着太后起身,取了一个软垫垫在她身后,“想来是见了贞妃娘娘出了冷宫,恢复了恩宠,着急了吧。”
“就是这样,她才成不了气候。”
太后恨声说道,眉眼之间泛起冷光,“东夏国的人都是这样光凭蛮力不动脑子的么?愚蠢至极。”
净蕖见她气得厉害,连忙扶住太后,替她顺气。“不若还是见上一见吧,否则舒婕妤也定是不肯死心的。”
“拿了哀家先前的事来威胁哀家这笔账哀家还未讨还回来,有恪常在的前车之鉴,哀家怎么可能再去帮她。”
太后的声音越发冷了下来,“叫人将她轰出去,若是不走便打了抬回去。”
净蕖心中低低的叹,应了一声出去了。才看见婉儿时,净蕖竟然有些没有认出来,因为那人消瘦的厉害,像是撑着衣裳活着一般,感觉不到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