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柳碧莹来,安孜怔了片刻,将柳碧莹拦在萝玉宫外。“贞妃娘娘,主子正与贵人娘娘在里头说话,现在不宜叨扰。”
柳碧莹一双眸子闪过凌厉的光芒,像是要洞穿安孜的身躯,“若是毓贵人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你能担待的起的。”
安孜只有片刻的凝神,而后还是拦住了柳碧莹,面露难色,“贞妃娘娘,若是奴婢现在放了你进去,之后主子会打死我的,还请娘娘给奴婢一条生路吧。”
她的声音里头充满了惧怕,谈及那人,她的身子都轻轻战栗了起来。婉儿的厉害,柳碧莹自然是知晓的,安孜如此确是不足为奇。“你不必担忧,之后我便会将你送去其他宫里头伺候,你只消帮我通传一声便是。”
柳碧莹做了承诺,安孜的眼睛迅速闪过亮光。“贞妃娘娘稍等片刻。”
柳碧莹在萝玉宫外等了一阵子,就见玉续自里头出来了,身后还跟着神情暗沉的婉儿。婉儿的目光像是黑夜里的豺狼,几乎要将柳碧莹拆吃入腹才会甘心。柳碧莹心中长舒一口气,好在玉续无事。如今婉儿的危险,已经不是言语就能描述的了。“贞妃娘娘怎么过来了?”
玉续上前握住柳碧莹的手,柳碧莹发觉她的手冰凉彻骨。勉强撑起笑容,柳碧莹说:“皇上说要你与我一同去用膳,我在宫中等你你未回来我便擅自来寻你了。”
玉续见状对着婉儿歉然一笑,“婉儿姐姐,我改日再来看你可好?”
婉儿抿唇不言语,眼睛只是笔直的盯着柳碧莹看,目光空洞却含着冷意。玉续握一握柳碧莹的手,向着婉儿行了礼便与柳碧莹相携离开。才走了几步,玉续忽然便想起了那只玉簪。那只玉簪她之所以觉得眼熟是因为幼时见俊池将那玉簪给了婉儿,十分的郑重其事。直到现在,她还记得俊池度婉儿说过的话,“婉儿,这黑白玉簪里头淬了毒,我们耶律家即便是死也要体面死去,决不能落入他人手中受尽折辱。”
那是是自裁用的,是耶律家权力的另一种象征,是保存耶律皇家最后颜面的武器。才这样想罢,玉续忽然听见后头响起安孜的一声尖叫,来不及回头将感觉自己被人推开,重重跌坐在地。眼前是发了疯赤红着眼的婉儿,是缓缓倒下的柳碧莹,以及零落在地的不知是谁的珠花,散了一地滚出很远。玉续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亦是模糊一片。意识消失之前,她看见婉儿披头散发的被宫人们制服,看见扎在柳碧莹心口的那枚黑白玉簪。那玉簪簪尾是梨花,栩栩如生的白色梨花,沾染着点点的鲜红色血迹。南宫彦赶到时,柳碧莹已经昏迷多时了,肃月在一旁为柳碧莹扎针,希望能延缓毒素的蔓延。“阿染如何了?”
南宫彦步伐有些不稳,好在被陆惟山及时扶住才没有跌倒。肃月垂着头,声音亦是有些颤抖,“若是不快些找到解药,贞妃娘娘怕是熬不过去了。”
“是什么毒怎得这样厉害?”
青宵连忙问道。肃月面色沉沉,如同被乌云遮蔽了的新月,“是苗疆的蛊毒,无色无味,但剧毒无比,若是不及时寻到解药,便是回天乏术了。”
南宫彦面色铁青,对着陆惟山问道:“耶律婉儿呢?”
陆惟山连忙恭恭敬敬的回了:“回皇上的话,已经禁足了,只是疯癫的厉害,实在是不宜见人。奴才也派人去了,可她嘴硬得很,硬是不说。”
玉续在一旁看着,亦是着急,她虽是知晓黑白玉簪,可那是自裁的东西,自然是不会轻易留有解药的,即便是在将婉儿严刑拷打也是无用功。“臣倒是知晓一种解药,不知对这毒起不起作用,只是其中有一味草药极是难得……”肃月开口了,他现在虽是用银针将柳碧莹身上的毒素抑制住了,可依旧是暂时的。南宫彦一听,连忙问道:“是何草药?朕便叫人速速寻来。”
“臣看遍医书,对此草药的记载甚少,仅有只言片语。”
肃月顿了顿,取了纸笔来将自己印象中的草药画了下来,“此草药名为苦于草,出处不详,找起来定是十分困难的。”
话音未落,南宫彦已然遣了陆惟山派人去寻了,他的面色凝重,就连口吻都有些僵硬了,“刀山火海,也要将草药带回来。”
随后众嫔妃随后赶到,只是都被南宫彦送了回去,说是柳碧莹需要静养。玉续本想着陪在柳碧莹身边,之后被青宵劝着先行回去了,南宫彦亦是想留着,青宵都一一打发了。因为她知晓,柳碧莹中毒,胡玄然一定会出现的。可等来等去,胡玄然都未曾出现。青宵不知道的是,胡玄然早就在恶人谷与索麒麟对峙了。恶人谷此时是闹得鸡犬不宁,胡玄然一路掠过,几乎是寸草不生,人人自危,见了胡玄然只有躲避的份。而索麒麟亦是被他攥了衣襟抵在墙上,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你叫我回来,就是为了不让我救柳碧莹是么?”
索麒麟虽是被他制着,可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伸手双举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你将这赖在我头上我便是不依了,耶律婉儿什么时候动手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不是么?”
胡玄然周身的杀气削断了索麒麟的一缕长发,索麒麟略略咋舌,“你若是不信,我也无法,都说关心则乱,看来确实是如此了。”
见他神色坦然,胡玄然是有火无处发,只好松了手,只是面上还带着愤怒的神色。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你那样着急找我来,是为了何事?”
索麒麟将自己衣裳上的褶皱拂去,闻言笑道:“我新得了一颗夜明珠,好看的紧,迫不及待的想与你分享。”
胡玄然的拳头再次攥紧,他摆明了就是故意寻了个由头让柳碧莹陷入死地。此事最终以索麒麟被胡玄然扬手一掌打至脱臼收了场。索麒麟将自己的手接回去后,连痛都不曾喊过一声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模样,“我们来做个交易可好?”
他这样一开口,胡玄然便知他要做什么了,“可是苦于草?”
他啧啧一叹,“我与你之间越发默契了。”
胡玄然啐了一口,并不理睬他的疯言疯语,索麒麟得了个无趣便接着说道,“我要你一条尾巴,我便告诉你苦于草的下落。”
尾巴是狐妖的生命,若是断尾,钻心的疼痛不说,功力修为亦是会大大减弱,重则会失去修仙的机会,永世为妖。索麒麟看着胡玄然,想从他脸上看到挣扎痛苦的神色,可谁知,胡玄然直接将自己的狐尾显出,抽出一把刀来二话不说便砍了下去。血,当场四溅,一道金光大现,金色的狐尾便落在了地上,沾染了血迹,带了几分凋零的美丽。胡玄然的额头上尽是汗珠,可他偏生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你倒是果决,也不怕我是浑说诓骗你的。”
未看见他想看见的,索麒麟难掩失望随即便开口打趣,胡玄然飞来几枚眼刀后他才有所收敛,开口叫了人上来帮胡玄然包扎。他取了一瓶药丢给胡玄然,胡玄然吞了一粒后脸色才稍微好了些。“自断狐尾,葬送了修为,你还能好生站着,实属不易。”
“苦于草在何处?”
他自己都快要晕厥过去,可偏生还要强撑着,索麒麟不禁皱眉。“柳碧莹的性命便这样重要?”
胡玄然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没有她,我便不能独活。”
“你别忘了,你还要复仇,切不可为了儿女情长耽误了大计。”
胡玄然的顽固让索麒麟隐隐觉得头疼,他不是不知晓他的顽固,只是此刻看来便是极为惹人厌烦的,何况是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女子。“仇自然是要报,可这并不是我会牺牲柳碧莹独活的原因,她必须要活着。”
胡玄然字字坚定,说的话如同誓言一般。“我看你是真的没救了。”
索麒麟恼怒不已。胡玄然却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也无妨。”
说罢,他又催促起来,“苦于草在何处?”
索麒麟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将一张地图丢给了胡玄然,“愚蠢。”
胡玄然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想来也是认为自己是如此的。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索麒麟是有力用不出,他伸手将狐尾捡起化作了金丹,一并给了胡玄然。“你用得上。”
胡玄然亦是不客气的收了,随即便折身就要离开。索麒麟一顿,上前拦住了他,“你疯了么?才丢了修为便要去寻草药,还是好生休息迟些再去。”
话音才落,胡玄然忽然就直勾勾盯着索麒麟,一双眸子黑沉,如同雨后被洗涤过的黑曜石一般闪烁的光泽。最终,胡玄然还是将他的手拂开,“柳碧莹等不得。”
说罢,他便离开了。索麒麟自后头看去,他的背影因为疼痛而有些弯曲,可仍旧还是如同挺拔笔直的白杨能够撑起一片天的模样。索麒麟很少后悔,可他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就不该答应了那蛇精的要求,如今便是自讨苦吃的后果了,实在是叫人气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