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碧莹休养的这一阵子,总是对着门边发愣,这一发愣就是大半天,即便是常欢如何在她怀里撒娇她都不为所动。眼见着柳碧莹的脸色越发不好,青宵亦是着急了。她怎么会不知晓柳碧莹在等的是谁,可偏偏那人就是不愿出现,残忍的看着柳碧莹如同断了魂似的。青宵心中说是不怨,那定是假的。可胡玄然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她亦是不知晓他的去处,只能等着胡玄然的出现。而柳碧莹也极是赌气的样子,明明有哨子在身,可偏生不愿意吹响,就等着胡玄然来,人不来难过的还是自己。终于有一日,趁着柳碧莹午睡,青宵偷摸的拿了哨子出去吹响,等着胡玄然的到来,可哨声传出很远,她仍旧没有看到胡玄然。像是故意避着柳碧莹似的,这大抵就是柳碧莹为何郁郁寡欢的原因了吧。颜芷和玉续也常来看她,总是想着法子的让柳碧莹笑一笑,可柳碧莹的笑容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多的。南宫彦自然不知柳碧莹如何,只以为她是还未恢复,对她很是体贴,柳碧莹也多半明白,他的体贴,一部分来自于先前对柳碧莹的愧疚,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她救了玉续的感激。为了更加方便照顾柳碧莹,南宫彦索性叫人将奏折放在了琦玉宫的偏殿,算是日日都住在了琦玉宫中。青宵将一碟龙眼放在了柳碧莹面前,剥了皮剔了核递给了柳碧莹,柳碧莹不吃她便执意给她。这几日的膳食亦是这般逼着她,她才肯吃的。“小姐,胡公子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耽误了,或许过一阵子便会回来了,胡公子那样厉害,你无需担心才是。”
说起胡玄然,柳碧莹的神色又变了变,自己取了一枚龙眼,口中愤愤道:“我倒不是气恼他不来看我,只是这样久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实在是叫人担心。若说他有什么事,我也定不会独活的。”
青宵连忙去掩住柳碧莹的嘴,“小姐切莫胡说,你与胡公子都是会长命百岁之人。”
“若真是这样才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才好。”
她神色郁郁,是浓得化不开的忧愁。才说这,陆惟山便在外头敲门,青宵起身将他迎了进来,见了柳碧莹他先是行了礼方才说道:“贞妃娘娘,午膳已然备好,皇上请了您过去用膳呢。”
虽是百般的不想,可毕竟圣命难违,柳碧莹稍作梳妆便过去了。才进了门去,柳碧莹便看见南宫彦正对着一张江山舆图出神,愁眉紧锁。她行至他身边看了一看,大抵明白了南宫彦在思索什么。“这地势是易守难攻的,若是想攻占,还得用奇招才是。”
她开口说道。南宫彦闻言明显一愣,看向柳碧莹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你看得懂舆图?”
柳碧莹颔首,她是将军的女儿怎么会看不懂舆图,只是现在不能这样说了,“先前在书上看到过,便自己摸索了一阵子,算是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了。”
他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指着舆图一处问道:“这里是何处?”
“山隘。”
“这里呢?”
“悬崖。”
南宫彦问了几处,柳碧莹都一一回了,还都是对的,这下南宫彦着实又重新看待了一遍柳碧莹,他握着她的手轻笑,“你究竟还要给我多少惊喜才肯罢休。”
“那就要看皇上能让我展示多少惊喜了。”
柳碧莹不由莞尔,换上了平日与南宫彦说话的语调。南宫彦捏一捏她的脸,爱惜异常,“那爱妃便帮朕看看,这易守难攻的地势该如何攻下?”
这倒是有些故意考验柳碧莹了,不过柳碧莹倒也不怕,细细端详起舆图来,纤眉缓缓蹙起,半晌又舒展开来。见南宫彦看着她,柳碧莹伸手手指了一处地方,“这里便是皇上想降服的地方,而这里四周都为河流,唯一能够进去的地方只有这一处峡谷,可峡谷是极容易设埋的地方,从这里走便是自寻死路。”
得到了南宫彦的赞同后,柳碧莹接着说道:“而我军将士不通水性,若是强行自河流横跨,怕是才到了河的对岸就会由于身体原因而陷入低迷,若是此时敌军来犯,亦是死路一条。”
“那我们该如何才好?”
柳碧莹围着那舆图转了一圈,忽然指了攻占区域后一处山脉,“若是可从这里横跨过山脉,在与前头峡谷的将士们来个里应外合,定是上上之策。”
南宫彦看了一眼,果然如此,“只是爱妃似乎没有注意到这山极高,若是爬上再翻越实在是太耗费人力时间了。”
柳碧莹的眸中闪着灼亮的光,“谁说要翻越,我们只需飞到此处便可。”
飞?南宫彦又垂首看着舆图。的确,若是自峡谷之上飞跃,飞至对面较矮的山上也不是难事,只是此事相当冒险,一则是距离无法掂量,二则是飞行的工具还未成型。“臣妾在书上见过前人用巨大的纸鸢作为飞行工具,皇上可否依着做了纸鸢一试?”
前人的纸鸢飞行,南宫彦是知晓的,亦是有过成功的例子,他颔首,决定一试。“素问军中有一位军师,神通广大,会占星算卦亦会带兵打仗,不若皇上让他试上一试?”
柳碧莹如是说道,她亦是听自己的父亲提及过此人,堪称在世诸葛,她一直想寻了机会去看看这位“诸葛先生”。“阿染说的,可是军中的徐子喻?”
柳碧莹点头,“正是。”
南宫彦眼中亦是闪现出兴奋的光芒,像是已经看到这土地被自己收回一般,他抚掌笑道:“我这便寻了他来,好好商议此事。”
“那皇上务必要让臣妾见见这位在世诸葛才好。”
徐子喻很快便入了宫,是为睿智的长者,来时还带着边关的风沙味道,见了南宫彦便匆匆行了礼。“老臣失礼了,只是听了皇上口中所说的‘纸鸢计’很是感兴趣。”
他一双明亮的眸子落在站在南宫彦身边的柳碧莹身上,微微一眯眼旋即问道,“这位便是贞妃娘娘了吧?久闻娘娘之名,今日总算得以一见。”
柳碧莹微微讶然,“先生听过我?”
“自然,这纸鸢计不就是娘娘提出来的么?”
他清明的目光在柳碧莹身上转了一转,“娘娘身上紫气笼罩,看来便是祥瑞之兆。”
徐子喻的占星之术亦是极其厉害的,柳碧莹闻言谦虚笑道:“这紫气真真是极好的兆头呢,大抵就是沾了皇上的光吧。”
也不再多言,三人将纸鸢计多加探讨了一番,制定出了详细完整的计划,接下来便是试行纸鸢了。徐子喻推算好了风向以及距离,期间,柳碧莹在一旁看得咋舌,端的是厉害非凡。见了那纸鸢就在徐子喻推算好了的地方落下,柳碧莹便不得不再感叹一句徐子喻的神机妙算了,本以为只是天方夜谭之事,在徐子喻的推算之下轻轻巧巧的便成功了。“先生神机妙算,难怪有‘在世诸葛’之称。”
柳碧莹向着徐子喻深深福了一礼表示敬意,徐子喻连忙将柳碧莹虚扶起。“娘娘客气了,若不是娘娘提出的纸鸢计,我纵使再神机妙算也是无用功。”
他说罢,看着柳碧莹的眼睛忽然眯起,柳碧莹知晓他又在打量自己了,只是这次的打量时间似乎有些太久了些。“先生,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柳碧莹看了看自己,实在是外行看不出什么门道。徐子喻看了看周围,察觉有不少人在场,于是便压低了声音问道:“这几日臣会暂住宫中,不知娘娘明日可否来臣住处一叙?”
见他神色有异,柳碧莹自然也不敢怠慢,连连点了头。当夜,柳碧莹辗转难眠,眼前一直浮现出徐子喻的面色凝重,像是在自己身上有什么事发生了。她本是不信这些的,只是徐子喻另当别论,他的神机妙算柳碧莹是看在眼中的,能让徐子喻都觉得难以随意开口的,定是大事。可终究是什么,柳碧莹思来想去都未得结果。翌日醒来后,柳碧莹看见铜镜中的自己面色极差,苍白没有半分血色,连忙取了胭脂来抹过,才稍微好了些。“小姐平日里不甚用胭脂,今日怎得想起用来了?”
青宵奇道。柳碧莹是有苦难言,朝她弯了弯唇,收拾妥帖后就前往了徐子喻的住处。期间,在路上遇上了颜芷带着公主皇子出来散步,就连颜芷都看出柳碧莹的脸色不好,担忧的问了几句,皆是被柳碧莹以无事应付了。不知为何,她心里头慌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到了徐子喻的住处,柳碧莹正了正自己的发簪,抬步进去了。徐子喻房中的檀香,馥郁凝神,白色的烟雾自香炉之中氤氲而出,将徐子喻的面容朦胧得看不清。“不知先生找我来,所谓何事?”
柳碧莹端起茶盏,吹开了茶叶,细细品了一口。茶的苦涩立即充盈于唇齿之间而后变为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