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还有这等事?贵妃可去寻过皇上了?”
青宵颔首,“找过了,可皇上并未见贵妃,听闻是正在与张鲁议事。”
柳碧莹一听便知这下事情算是闹大了,她连忙下床准备去双玉宫一趟,可才行了半路便被胡玄然拦住了。“换身衣裳再去吧,你一身酒气。”
柳碧莹的脸上一红,不愿再提及之前的事,匆忙去了。到了双玉宫前,柳碧莹已经能听见里头的哭声了,她连忙快走了几步,一进了房中就看见颜芷在嘤嘤啜泣,而小公主和皇子亦是在一旁啼哭不止。见了柳碧莹来,颜芷连忙将眼泪拭去,可还未及开口眼泪便又落了下来,她向着柳碧莹跪下,字字恳切,“姐姐,救救我爹吧。”
柳碧莹与青宵两人才将颜芷从地上扶起,青宵则又连忙去一旁哄皇子和公主了。“别急,将你知晓的统统告诉我,还未到时候,一切都是未知数。”
颜芷说到后来,柳碧莹是越听越心惊,不想现如今官场居然这样混乱。“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否则我也绝不能独活啊。”
颜芷是真的怕了,握着柳碧莹的手不肯松手,不自觉的发颤。柳碧莹反握住她的手,用力的给予颜芷力量,“你切莫着急,我们一道想想办法,总归会有办法得以两全的。”
“我不要两全。”
颜芷脸色忽然就变得凌厉,声音亦是坚定不已,见柳碧莹明显一愣,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不要两全,张鲁是个祸端,不能留。”
柳碧莹怎么会不知晓张鲁是个祸端,可他身后是太后,是他们不能动的人,唯一能动张鲁的只有南宫彦,只是依着他的性子,他定是不会为了一个妃嫔的父亲去与整个太后势力作对的。此事本就是难事,如今细细想来便是难上加难了。思来想去,柳碧莹决定去见一见南宫彦。可才行至御书房门前,柳碧莹便被陆惟山拦下了,陆惟山面露难色,可半分都不退让,“娘娘还是回去吧,贵妃娘娘一事,皇上是不会重审的。”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柳碧莹也并不意外。她只是福一福身,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陆惟山,笑言:“公公怕是误会了,我来不是为了贵妃娘娘之事,是新做了些点心想送来同皇上尝尝,若是皇上不便见我,便麻烦公公帮我转交给皇上了。”
陆惟山这才将她手中的食盒接了过来,对着柳碧莹笑了一笑,抬步进去了。来此的目的已经达成,柳碧莹便折身离去了。外头的动静,南宫彦听得一清二楚,见陆惟山将食盒承上,他便伸手就将食盒打开,里头是再寻常不过的金丝糕。他取了一枚细细吃了,才吃了半口便蹙了眉,将金丝糕丢在一边。“皇上这是怎么了,这金丝糕可是不合胃口?”
陆惟山说着就将金丝糕捡起掰开,轻轻讶然一声,“这里头怎么会有河鲜?皇上是最不喜欢河鲜的了。”
他的眉头紧锁着,如同青黛色的山川,“贞妃这点心倒是极好的点心,真真叫人醍醐灌顶了。”
陆惟山不解,南宫彦便解释于他,“贞妃这是在告诉我,鱼目混珠终究会被识破,不但只是点心不再合口,就连官场也会变了味道。”
见南宫彦的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陆惟山不能吃准他究竟是如何对待此事,只能听他解释了。那食盒还有第二和第三层,南宫彦有些迫不及待的取来尝了,想知晓柳碧莹还有什么话要讲。出乎意料的,第二层的点心也是金丝糕,只是没有馅料。陆惟山这下算是摸着柳碧莹的心思了,他只凝神片刻便明白了柳碧莹的意思,“贞妃娘娘想让我们来个釜底抽薪,将太后娘娘架空?”
第三层是一本账簿,是张鲁府上的账簿。唇畔的笑意渐渐扩大,南宫彦几乎要笑出声来,“阿染倒是同我想到一处去了,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时机了。”
说罢,他大笔一挥便写了一道圣旨丢给了陆惟山叫他下去办了。看见南宫彦的笑容,陆惟山深知,即便玉续再过吸引皇上,皇上对贞妃,即便是为了她的聪慧过人或是伶牙俐齿,他也是不会轻易就放手的。柳碧莹的话点到即止,接下来便是南宫彦自行做决定了。对于太后党的专权,南宫彦早就想着整治了,只是一直未曾逢着合适的机会。有了柳碧莹送来的账簿,便可以从他开端,将太后党连根拔起了。只是……这事必须得瞒着一个人才行,若是她说了出来告知了太后便前功尽弃了。南宫彦下手很快,查实了那本账簿后便自张鲁家将与张鲁有关的盘根错节的人一一拔起,其中甚至还牵连了其他朝中大臣,南宫彦权衡之后便留了几个尚且能用着的,剩下的便一并除去了乌纱帽,驱赶回乡了。这下,朝中人人自危,纷纷与太后党其余人撇清了关系,太后党羽之中所剩下的,都被视为与南宫彦有过接触而背叛了太后,两头不是人,但为了脖子上的脑袋,在朝堂之上也便懂得夹着尾巴乖顺了许多。当然,与颜芷父亲一般被陷害的清官纷纷解放,甚至都提了官位,在朝堂之上颇受南宫彦青眼。太后一族元气大伤,几乎永无翻身的可能性了。张宓还未知晓究竟宫外起了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便被太后的婢女净蕖叫去了养玉宫中。张宓还多有奇怪,平日里都是白日叫了她过去,可今日是天黑后才过去,且还是走了养玉宫后门,实在是奇怪至极。才跨入房中,张宓便看见太后坐在灯下,脸上的神色随着灯火明灭不定。“太后。”
她上前轻声问候,觉得太后的脸色凝重异常。像是如梦初醒,太后抬眼看见是张宓来,顿了许久,才伸手让她坐下。太后似乎老了十岁有余,开口时声音苍老得叫张宓有些诧异。“我们张家完了。”
她如是说,口吻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可一字一句透露出的,都是绝望与无奈。张宓如同雷击,登时便愣在了原地,她的唇瓣颤抖,有些难以置信,“张家怎么可能完呢,太后您别说笑,宓儿可经不起这折腾。”
太后摇一摇头,发间的珊瑚发簪闪着细腻冷冽的光,刺得张宓的眼睛生疼。“我早就知晓皇帝有一天会对张家下手,可没想到会这样的快。”
她叹一口气,合着眼,似乎很是疲倦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后你可定要细细说与宓儿听才是。”
张宓也开始慌了神,她虽是年岁尚小,可该懂的都是懂得的。张家一倒,她在宫中便不会好过,也就是说,与自己的心上人长相厮守是不可能之事了。太后将张鲁的账簿被人送给南宫彦,还有先前颜芷的父亲被张鲁陷害一事统统都告诉了张宓,张宓听完,已经是冷汗涔涔,不自觉间颤抖得厉害。“父亲呢……他可还好?”
张宓几乎要咬破自己唇才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好生将话说完。“张家失势,你可是觉得他能独善其身?”
太后的声音冷得像是冰,张宓微微瑟缩,有些不敢多言深怕再惹了太后不虞。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瑟缩,太后也不便再多言,只是将她的手握住,发现她的手与自己的一般冰冷。“宓儿,虽是张家失势,可你现在顶着的,是白雪鸢的名头,在宫中不会有事,只是冷暖自知,你在宫中亦是要小心行事。”
张宓不想参与宫中之事,可如今她唯有在宫中站稳了脚跟,才能让自己活下去,否则,迟早有一日,南宫彦会将自己推上死路。就是这样想着,张宓的通体生寒,几乎快要支持不住。她还是逃脱不过,还是要踏上这条没有尽头的不归路。太后的手还是那样的冷,冷得几乎连张宓都有些受不住,她的眼神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幽暗,如同黑夜里寂静的豺狼,直直的盯着自己,像是要将自己看穿。“宓儿知晓了。”
最后,她用就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回答出了叫太后满意的答案,只要她顶着白雪鸢的名头在宫中一日,太后的位置就能稳坐一日,没了张家,张宓就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张宓自然也是知晓自己的作用的,她这才惶恐的发觉,自己原先以为即便是沦为棋子也还是有转圜的余地,可如今看来棋子就是棋子,不可能会有自己的活路。从没有想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张宓自太后宫中出来几乎是由锦瑟扶着的,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自己像是破旧的布偶,锦瑟稍微松开手她便会瘫倒在长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