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了一阵子和敬,看着和敬似乎好了些,南宫彦才将愣神的柳碧莹叫了过来。见她上前,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笑说:“我发现你越发喜欢愣神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他的一语道破,柳碧莹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和敬出言打趣起来,“哥哥总是如此,哪个女子没有个心思,你若是说穿了,贞妃娘娘该是会害羞了。”
柳碧莹这才抬眸,对着南宫彦粲然一笑,“可不是么?皇上有时就是太不解风情了些。”
南宫彦不觉好笑,捏了捏柳碧莹的脸说道:“你们两个倒是合起伙来说起我的不是了,好大的胆子啊。”
和敬与柳碧莹笑开,清脆的笑声一如夜里吟唱的夜莺。“我回来后就听人说起贞妃娘娘是皇兄的宠妃,本以为会是个嚣张跋扈的,可不想这样平易近人,皇兄好福气。”
听到和敬夸自己,柳碧莹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南宫彦,南宫彦也正巧看向了自己,眼神温柔得几乎要将自己溺毙。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柳碧莹连忙转过头去,和敬以为柳碧莹是害羞了,低低的笑了起来。几人正说着话,陆惟山过来说是晚膳已经备下了,请他们三人过去。和敬说自己才回来,要先去洗漱一番,柳碧莹便与南宫彦先行过去了。因着是和敬要来,所以晚膳就格外丰盛一些。而和敬还没有来,南宫彦便索性取了奏折来看,柳碧莹则站在他身后替他揉肩。“皇上近来可会觉得乏力?臣妾瞧着,皇上似乎是常常坐着看奏折,后背都有些僵硬了。”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太医院的肃月太医的按摩听闻也极好,皇上得闲可以让他过来帮皇上瞧瞧。”
南宫彦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奏折,却也将柳碧莹的话听进了耳中,“肃月?可是那个能抑制住时疫的太医?”
不想南宫彦居然还记得肃月,柳碧莹颔首称是,“肃月太医虽是面相比不得普通人,可医术高明,实在是个人才。”
“我倒是很少听见你这般大力举荐一个人,时疫一事他确实表现的不错,你若是信得过便拨去你身边伺候着吧。”
柳碧莹却没有答应,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肃月太医医术再如何高明,仍旧是外臣,实在是不适合留在臣妾身边,皇上若是觉得他称心,倒是可以选择让他留在皇上身边伺候着。”
话音刚落,南宫彦忽然抬头深深看了一眼柳碧莹,“你又不是不知,我身边已经有个郑太医了。”
柳碧莹假意嗔道:“郑太医虽好,可终究是跟了皇上太久,意味追求着保守的治疗方式,实在陈腐,皇上若是信不过我举荐的人便罢了,不必如此委婉。”
她都这样说了,南宫彦自然不会再驳了她的面子,只是握着她的手说道:“那便叫他随着郑太医一同侍候我,你说这样可好?”
对于疑心很重的南宫彦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柳碧莹欣然应了。见柳碧莹笑了,南宫彦也就笑了。不知怎得,她只消一笑,所有的疲累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与她在一起,如同滋润的甘霖,清爽舒适。她鬓边的飞燕发簪微微的晃,闪着泠泠的银光,如同夜里闪闪发光的星子。“和敬以前在宫中没有什么至交,我瞧着她与你关系倒是不错,这段时间你便多与她聊聊,她一个人在北戎着实受了不少委屈。”
知晓他对和敬的疼爱,柳碧莹自然应了。“和敬公主性子纯良,臣妾瞧着也很是喜欢的。”
南宫彦握着柳碧莹的手,如同温柔的缱绻,声音也伴着室内飘散的香薰在空中弥散开来,“苦了她了。”
他的尾音带了一份愧疚,柳碧莹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念头忽然就跃上心头,她几乎是立刻就问了出来,“皇上可有什么后悔的事么?”
沉默便在那一刻出现,耳边能听见的就是烛火跳跃的和珠帘被风掠过的声音。“有。”
轻飘飘一句话从他口中溢出,柳碧莹看不见他的神情,也不敢去揣测他的话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就这样尴尬着,陆惟山从外头掀了帘子请了和敬进来了。看见柳碧莹二人不说话,和敬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连忙笑道:“我在路上的时候遇上了毓贵人便请了她一同过来了,贞妃娘娘可介意?”
柳碧莹自然是不的,见到了玉续来,她高兴还来不及呢。玉续见过了南宫彦后便坐在了柳碧莹身边,不去看南宫彦热络的眼神,兀自吃着自己的面前的佳肴。许是南宫彦的眼神太过炙热,就连和敬都察觉出不对味来了,可看玉续的神色平平,一看便是一副郎有意妾无情的戏码。“毓贵人长得实在是美丽,真真对得起‘毓’这个字呢。”
和敬缓声说道,侧身隔开了南宫彦炙热的目光。玉续听见和敬提及自己,连忙就抬了头想着和敬弯唇一笑,这一笑,就如皎白的月光洒落凡尘,恍惚间,就像是有一位仙子在自己面前一般,清凌凌的如露水般美丽。“毓贵人笑起来更是好看呢。”
和敬不吝自己的溢美之词,“皇兄的福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
南宫彦难得被和敬的一句话取悦了,将自己手边的虾饺夹给了和敬,“数你话多,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和敬将虾饺吃了,分明方才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可很显然的,皇兄没有现在这般高兴。不由得,和敬多看了柳碧莹与玉续几眼。可她们二人像是没事人一般各自安分的用膳,并不搭腔。和敬才回宫没多久,可关于毓贵人的事宫人们常提及,即便想不听都难的,方才在来的路上见到了她便硬是死缠烂打的带了她过来。她就是想瞧瞧,宫人们说毓贵人专宠,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如今这样一看,倒是叫她不得不信了。几人在沉默中用完了晚膳,见大家都用的差不多了,玉续便起身准备告辞。“毓贵人。”
南宫彦似乎有些急切,还未想清楚自己要说什么便叫住了玉续,玉续顿了顿,才回了头。“皇上,臣妾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便先行回去了。”
她说话的口吻冷冰冰的,疏离的口气叫和敬都不由的挑眉看去。她出言拒绝,可南宫彦没有半分恼意,反而很是关心起玉续的身体来,“可是何处不适了?不若请了太医来瞧瞧?”
这样上赶着去讨好一个女人,实在不像是南宫彦的作风,和敬将筷子放下,抱肩看起这场好戏来,而柳碧莹早就已经习惯了,对于二人之间的对话丝毫不感兴趣,果腹比较要紧。玉续抬手将自己耳边的一缕碎发挽在耳后,面色淡然,“不必了,只是些小毛病罢了,实在是不值得劳烦太医。”
对于她的拒绝,南宫彦是早有准备的,如此便不再作声。玉续又向着南宫彦深深福了一礼,转头离去了。可和敬却分明感觉到,玉续在离开的时候看向了自己,那一眼里充满了炙热与热切,和敬不知为何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玉续会那样看着自己。鬼使神差的,和敬在玉续走后便也起身告辞离去了。才转过长街街角,和敬便遇上了在那里等待多时的玉续,见了和敬来,玉续面上露出了笑意,像是笃定了她会到来一般。“毓贵人,这是在等我?”
她开口,这种感觉实在是清晰,她不得不这样问道。玉续颔首,伸手主动拉起了和敬的手说道:“这里不方便,公主若是愿意,能否随我去别处说说话?”
和敬本也就是回去歇息,看玉续似乎有话想对她说,自然也不会退却,便跟着玉续去了琦玉宫中。才一进去,玉续就从内室取了一块玉玦出来,送给和敬看。那玉玦是块上好的黑玉,但样式与上面系着的流苏都不是西凉通用的样式,像是外邦喜欢用的,和敬对于玉石颇有研究,细细看了看有些讶然。“这是东夏流行的款式,毓贵人这是?”
玉续垂下长睫,睫毛弯曲的弧度像是夜里的新月,“公主亦是明白人,我便直说了,这玉是我与他人的定情信物。”
此话一出,和敬连忙伸手捂住了玉续的嘴,转头看了看周围,见只有玉续和自己的丫鬟在才松了一口气。“贵人可知说这话是要掉脑袋的,皇兄本就是疑心颇重的人,若是被无端听了去,贵人还不知会受什么苦难呢。”
和敬压低了声音,可口吻中还是异常的担心。可玉续似乎并不在乎,她几乎用愤愤然的声音说道:“若真是那样才好,给我一个痛快,也免得我在这西凉宫中受苦。”
不知怎得,和敬在玉续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因为国家而不得不背井离乡,与自己的亲人爱人天各一方,和敬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情的,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因为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