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撇了撇嘴，你要是就这么点战斗力的话，那我这趟可就白来了。

“首先，我们县政府并没有强制任何一家企业，这一点我们方案中应该是有反复提到过的。”

说着陈阳目光投向方明，那意思大概是在说，你看吧，你手下这帮废物，连看个方案都看不明白。

方明对陈阳的目光视而不见，老神在在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就像这事儿压根和自己没关系。

“其次，我们也鼓励更是支持那些企业能够自我完成更新升级。毕竟他们要是能做得更加规范的话，那也是给其他的企业起一个模范带头作用。届时，县政府也会将他们作为模范标杆，在全县范围内大加表扬和推广他们的改革经验。”

“但是呢！”

陈阳冲着毛羽挑了挑眉，“毛副主任可能不太清楚，一个小型的作坊，如果要在现在的基础上完善那些缺失的部分，最起码要再投入近二十万的成本，其中占大头的就是污水的处理设备，而一套污水处理设备又需要最起码一间小型的厂房来安置，无形中也会增加企业的租房成本，和后期的维护成本。”

毛羽却像是对陈阳的挑衅视之不见，脸上依旧是温和不改：“那那些不愿加入工业园，又没办法进行产业升级的企业，平山县政府打算怎么处理呢？”

这就更难不倒陈阳了：“我们是一个法治国家，我相信毛主任在读书的时候也一定学到过这么几句话，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我想，无论是现在的法条，还是省、市、乃至于平山县自己做出的相应的市场管理办法，都是能够解决毛副主任刚才所提出的问题的。”

毛羽点点头，一旁的张春来见接连几下都没让陈阳吃瘪，仿佛就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了，侧脸看着毛羽，疯狂地眼神示意。

这么明目张胆的眼神传递，陈阳都没眼看，当即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帮人看来是没有提前沟通过的，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选择了让毛羽打冲锋，那后面的人要么就只能给他一切无条件的支持，或者干脆彻底地闭嘴，而不是像张春来这样，在一旁以眼神暗示的方式来指手画脚。

这样，是会打乱毛羽的进攻节奏的。

而陈阳，在毛羽接连的几个问题之后，也渐渐地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这些人气势汹汹地来，不应该就只有这点手段，也不知道这些问题，是不是毛羽丢出来用来试探或者是麻痹自己，等自己飘飘然时，再突然给自己沉重一击。

“陈主任，我觉得法律终究是太过于刻板生硬了些，法律要讲，但人情也要讲。纺织企业的问题，不光是平山县一家一户的问题，而是陈安，乃至周边几个县市都存在的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所以，我们在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不光是要考虑到眼前的利益，而更应该考虑到后续的影响。”

“就像是战争，如果因为一个机枪阵地，就暴露出我方炮营的位置的话，那是很危险的，更有可能因小失大，而输掉整场战争。”

你要不自己听一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猪话？

陈阳着实是被毛羽的愚蠢闹得有些不耐烦了，有些不确信地看了看张春来，就这点水平，也能当你们的副主任？

市经研办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张春来虽然没什么急智，但能力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他也觉得毛羽这时候就给陈阳来这么一套政治枷锁，似乎是有点为之过早了。

政治枷锁这种大杀器，是比道德绑架更高一个维度的非常规性武器。

一旦把这东西拉出来，也就预示着，我是真没办法，准备不讲道理了。

陈阳收回看向张春来的目光，轻咳了两声道：“毛主任是学什么的？”

毛羽怔了一下：“我当然是学经济的。”

陈阳点点头：“那你就更应该清楚，当初改革开放初期，国家在沿海地区划出了不少的经济特区，这些经济特区，不光是要承担起对外开放、发展经济的窗口，更是承担着积累经验，为日后先富带动后富的长远目标打下基础的责任。”

“你刚才说目前的纺织业，不光是陈安市的问题，更是周边几个县市的老大难问题。”

“与其在这里问我们什么后续影响，倒不如先去问一问，为什么这么一个明显的问题，在过去的数年乃至十数年内，都没有得到一个妥善的解决。”

“我们是了解过平山县纺织业的发展史的，前五年，平山县仅仅有三家大的纺织工厂，五年间，就发展到了两百多家，市里面应该会更多。”

“起初，县政府只觉得这些小的企业能够解决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但是随着这些小作坊的遍地开花，县政府才猛然发现，这个问题已经不好解决了，于是就干脆置之不理。”

“所以，我们平山县在痛定思痛之后，还是决定割肉剜疮，对这些企业进行整改，而这次整改，不管成功与否，我相信不管是对陈安，还是对周边的县市，都能从中吸取到经验教训，对你们未来的发展具有很大的借鉴意义。”

毛羽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陈阳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笑容的意思，明显就是鱼儿上钩了。

“陈主任刚才说到了改革开放，那就更应该知道，改革开放也是有一定的前提和基础的。最起码要优先保证国内的环境稳定！”

“但现在陈安，显然是不具备这样的稳定基础，陈安市素来的经济环境就比较差，这些小型的作坊虽然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缺陷，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解决了相当一部分的就业问题。”

“而平山县，现在要在你们的工业园区，建起一个大型的纺织工厂，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当这个工厂建成，现在飘向陈安市那些其他企业的订单，会主动地向着平山靠过去。”

“你们能够靠着这些订单把日子过起来，甚至过得很好，但是有没有想过，那些失去了订单的企业，光是陈安市区，就有近五百家这样的工坊，连带着平山县的两百多家，整个陈安，有这样的工坊不下千家。”

“市里面不是不想做对应对，可是财政确实困难，没了订单，这些工厂的生计怎么办？数以万计的工人就会立马失业，这个问题谁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