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一句话，吴晓曼瞬时就想到了自己过世的父母，热泪顿时夺目而出，上前一把抱着老爷子，哭得泣不成声。

吴老爷子眼眶也有些泛红，轻轻地拍了拍吴晓曼的背：“好了，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你折腾。”

吴晓曼这才擦了擦眼泪，泪眼婆娑地看着老爷子。

吴老爷子的呼吸有些急，看来是身体的机能的确是老化得厉害，说话都有些跟不上气：“我刚才和你公公婆婆商量了一下，你们的婚礼，就在平山办，我就不参加了，会宁这边，就不要两头摆酒了，折腾来折腾去的，累的也是你们。”

“原来我是不想你远嫁的。”

吴老爷子浑浊的眼眸骤然亮了亮，“这小子对你不错，也是个人才。夫妻之间，是相辅相成的，要收一收你那些小性子。”

陈阳很明显感觉到老爷子现在说话的连贯性出了问题，似乎是想到一句就填充一句，但他丝毫不怀疑，老爷子的每一句话里，都包含了对这个孙女的爱。

说着，吴老爷子抬着干瘦的手替吴晓曼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好了，跟你公公婆婆先出去，我借用你老公一点时间。”

吴晓曼咬了咬唇，又满是不舍地看了老爷子许久，仿佛是要将老爷子的模样刻在自己眼眸里一样。

王桂芬也偷偷地抹了抹眼泪，在场谁都知道老爷子已然是时日无多，不过是靠着药物和一口气还强撑着。这一眼，都不知道是不是永别。

吴晓曼跟着王桂芬出去之后，刚关上门，就扑进王桂芬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王桂芬心疼地轻抚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

而房间里，吴老爷子强撑着睁了睁眼皮，对陈阳笑了笑：“老了，不中用了。”

陈阳没有说话，心里不由得一悲，自己上次来，老爷子都还在院子里打太极，这才月余不到，老爷子就已经是说话都有些费劲了。

“爷爷。”

陈阳走到老爷子跟前，握住了老爷子的手。

老爷子脸上的皱纹顿时堆在一起，笑着应了一声：“哎。”

顿了许久，他才开口道：“和晓曼，好好的。她性子不好，你多包容。”

“嗯。”

陈阳重重地点了点头，“爷爷，您放心。”

“昨天的事，我听说了。”

老爷子并没有过多地在情感问题上浪费时间，单刀直入道，“你的眼光不错，格局也有，但还是要学会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你对未来局势的判断，在我之后，尽量少和别人说。毕竟这个世上，还是坏人多。”

说着，老爷子拍了拍陈阳的手背，陈阳心里感动，知道这大概是老爷子在给自己上的最后一课了。

“爷爷，我记住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去主动挑起这些有争议的话题。”

老爷子很是欣慰地点点头：“我就看中你这一身的灵气，一点就透。”

“政见不一是很平常的事，这就跟寻医问诊一样，有的医生喜欢用猛药，有的医生偏向保守治疗，谁对谁错，还得是看病情来的，但终究他们都是为了治病，这是作为医生的操守和底线。明白了吗？”

陈阳点点头：“爷爷，以后我会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力量，坚守为人民服务的初心，求同存异，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尽我最大的努力，推动国家建设，为人民谋求幸福。”

陈阳这算是举一反三了，老爷子含笑点了点头：“我走之后，你现在可能还好过，但是过个四五年，你就得靠自己了。有句话，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趁着这段时间，多做一点事。”

“学明能护得了你一时，但他终究格局有限，你未来的成就一定会比他高。”

老爷子握住陈阳的手用了用力，“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以后他对你生了嫉妒之心，纵然不会真的害你，难保会对你的事情冷眼旁观，为了晓曼，也要小心。”

陈阳眸子一缩，确实是没想到老爷子会突然说出这话来，但他也知道，老爷子这不是在离间自己和秦学明之间的关系，只是在用自己毕生的经验，从最坏的一种可能，来教陈阳人心难测，而政治从来都是一条孤独的旅程。

“洪军会用你，但不会大用。”

这句话说出来，陈阳心里就更加地震撼了。

“老洪家向来都比较保守，而你的一些想法有点过于激进了，这本身就是有矛盾的，你想要出头，就得跳脱他们对你的压制，这条路不容易，你自己要筹划好。”

“好孩子，前路艰辛，苦了你了。”

老爷子看向陈阳的眸中，多了一丝怜爱，仿佛是在瞧自己的亲孙子。

陈阳怀疑什么都不会怀疑老爷子的眼光，尤其是老爷子看人的本事，只是他终究还是漏算了一点，不知道自己带着一世的记忆。

诚然如老爷子所说，即便是最后洪军和秦学明都靠不住的话，那自己也能够从荆棘密布的官途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爷爷，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陈阳的语气很是坚定。

吴老爷子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陈阳的心：“要不辜负党和国家，不辜负人民。哪怕以后在困顿之时，也要牢记八个字。”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陈阳顿时脑子一热，谁都知道这八个字好说不好做，但陈阳却是没有一点犹豫，握了握老爷子有些微凉的手：“爷爷，这八个字以后就是我的座右铭。”

吴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去吧，借了你这么长时间，再扣着你，等会儿你老婆怕是要冲进来找我要人了。”

“……”老爷子突然的诙谐，让陈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才起身和老爷子告辞。

陈阳出来的时候，吴晓曼他们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陈阳缓了缓心情，看吴晓曼还有些蔫，走上前柔声道：“要不要和爷爷再去说两句话？”

吴晓曼深深地看了老爷子的房间一眼，许久才回神道：“算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哭，爷爷只会更伤心。”

陈阳将吴晓曼揽进怀里，轻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也是。”

吴晓曼喃喃回应了一声。

回平山的路上，陈阳才知道昨天他和洪军耍了个心眼，说是让吴晓曼去挑他的那些宝贝，结果他这个老婆也不遑多让，也跟洪军耍了个心眼，从始至终压根就没再去洪军家。

直到陈阳被老爷子留下那一会儿，洪军才让洪一鸣给吴晓曼送来了四件宝贝，除了洪军之前答应的那套紫砂茶具，剩下的都是洪军亲自挑的一等一的好东西。

而洪一鸣将这些东西送来的时候，还跟吴晓曼学了一下洪军黑着脸把东西给自己时说的话。

“以后你离那个姓陈的和晓曼都远一点，那两口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