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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醒醒,快醒醒!”
叶翎睁开沉重的眼皮,脑海中弥漫着刺目的大红,让她知道她穿越了,嫁人了。而面前一片缟素,又提醒她现在的身份,是个为亡夫守灵的寡妇。凌乱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身下地面冰凉,叶翎被雪晴拉起来,只觉浑身发冷,头脑昏沉,半个身子倚靠着雪晴才站定,看着面前沉着脸的薛氏,低头,叫了一声:“娘。”
薛氏没有斥责叶翎守灵时睡着,只对雪晴说:“送她去收拾一下,吃点东西,今日皇上安排护国寺的大师前来为尧儿诵经超度,不可失了战王府的仪态。”
“是,老夫人。”
雪晴恭声应了,搀着叶翎轻声说,“二小姐,慢点走。”
“该改口了。”
薛氏蹙眉。
“老夫人恕罪,奴婢叫错了,是王妃。”雪晴神色惶恐。
叶翎偏头,看到身后地上落了一块湛紫的玉佩,是她身上原本戴的。她推开雪晴,扶着旁边柱子,俯身捡起玉佩,抬头,就看到柱子上贴了烧掉半片的纸钱。 这很奇怪。 时值秋日,夜里风大,纸钱怎会贴在上面不落?叶翎下意识地伸手,把那半片纸钱撕下,看到柱子上留下一道浅浅凹陷的半月形,直觉白日见鬼! 不待叶翎多想,雪晴又扶了她:“王妃,我们先回去吧。”从薛氏和雪晴的角度,并没有看到叶翎和纸钱的“互动”。 叶翎一手握着玉佩,一手贴了纸钱,跟着雪晴走出灵堂。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又回了成亲那日的新房,但目之所及已看不到一丁点红色。死过人的房间,桌上的蜡烛都换成了白的。 雪晴去打水给叶翎洗漱,小丫头雪莺送来了清淡的饭菜。 叶翎腹中空空,但过于疲惫让她没什么胃口,喝了碗热粥,吃了两块金丝素饼,就放下了筷子。 雪晴扶起叶翎往床边走,说让她躺一会儿,待护国寺的大师来了再过去灵堂那边。 等两个丫鬟都出去了,叶翎又起身,慢慢走到桌边,挪开一个茶杯,下面压着她从灵堂带回来的纸钱。 叶翎拿起来,若有所思。这东西一定有蹊跷,但她想不明白。 “这枚见鬼的纸钱,就当穿越之旅的第一个纪念品吧。”
叶翎心中默语,在床边小柜的抽屉里,找到一本没有封皮的书,打开发现是琴谱。
叶翎把半片纸钱夹在书里,把书放回去,又拿出来,塞在了枕头下面,躺下,闭眼,幽幽地说:“这样应该可以辟邪,阿弥陀佛……” 叶翎睡了半个时辰,就被雪晴叫醒了。 洗了脸,梳了头,再到灵堂里去,听着一群老和尚念了半天的经,让她越发困倦。 “战王妃节哀。”说这话的老和尚,慈眉善目,眸光中透着殷殷关切,正是当初断言叶氏女与云氏子乃天作之合的圆济大师。
叶翎起身还礼,无话可说。 和尚离开,叶翎本以为可以回去休息,两个太监来了战王府,传皇上口谕,宣战王妃即刻入宫觐见。 “公公,皇上可说了是何事?”薛氏询问。
两个太监均摇头表示不知道,薛氏看叶翎身体虚弱,面无血色,提出要一同进宫,却被拒绝了。 薛氏佯装给叶翎整理衣领,轻声说:“进了宫,少言,记得你是战王妃。”叶翎轻轻颔首,雪晴扶着她,跟着两个太监走了。 宫里的马车就在战王府大门外候着,雪晴扶着叶翎上车,自己却被留下了,因为南楚的规矩,进宫不可带下人。 马车摇摇晃晃,叶翎的困意已经没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宫面见天子。她一个新寡的女子,皇上为何要见她?跟她说一句节哀顺变吗? 马车停在皇宫门口,叶翎跟着两个太监往里走,一路目不斜视。她走得慢,两个太监总要停下等她,但也没有催促。 “启禀皇上,战王妃到了。”
叶翎听到面前的大殿之中传出一道浑厚的男声:“宣。”
太监扯着嗓子高喊:“战王妃觐见!”
叶翎跨过高高的门槛,径直往前,走到大殿中央,下跪行礼:“叶翎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主曾随父母进过宫,叶翎有记忆,所以知道该怎么做。而她是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并不想特立独行地选择不跪来挑战皇权。
“战王妃节哀,平身吧。”楚皇开口,看着叶翎说。
“多谢皇上体恤。”叶翎有些艰难地起身,垂着头站在那里。
“把那东西,给战王妃看看。”楚皇话落,太监送了个物件给叶翎。
叶翎接过去,是一块很长的白布条幅,卷在一起,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名字,还按了很多手印。 “这是礼部收到的万民请愿书,百姓要求战王妃为战王殉葬。”楚皇说。
叶翎的手顿了一下,感觉那块白布于她,满满的都是恶意。这见鬼的世界,竟然还有殉葬这种惨无人道的糟粕,她招谁惹谁了?签字按手印的这些百姓真的不是被人蛊惑的吗? 叶翎低着头,楚皇看不到她的表情,就开口问了一句:“战王妃对此怎么看?”叶翎捧着那块白布,再次跪下,反问道:“皇上,南楚百姓,远不止万人。其他人,并没有要求我殉葬,是这样吗?”
楚皇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叶翎竟会说出这样机智的话来。而这,当然是事实。 “战王妃,战王为南楚立下了汗马功劳,百姓是不忍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叶翎看过去,神色疑惑:“这位是?”“礼部尚书,孔瑀。”
男人板着脸回答。
“孔大人,战王为南楚立下汗马功劳,但家父亦是战王的前辈,死于沙场,让我殉葬,家父夜里定会去找你。”叶翎垂眸说。
孔瑀神色一僵:“战王妃说笑了。叶晟将军的战功,自然不假。但如今百姓都认为,是战王妃克死了战王。”“第一,孔大人是否问过南楚每一个百姓,他们答应让你代表了吗?你凭什么说出百姓都认为是我克死了战王这样的话?第二,我与战王成亲,是护国寺圆济大师算过的天作之合,皇上颁下的赐婚圣旨,何来相克一说?难道你认为皇上的安排有错吗?第三,战王英勇无畏,正直善良,你凭什么认为他希望无辜之人殉葬,与他黄泉路上相伴?请不要用你的一厢情愿来侮辱战王的人品。第四,我没有说笑,孔大人以后走夜路小心点,家父不定什么时候就去找你了。”
叶翎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字字诛心。
朝中一向能言善辩的礼部尚书孔瑀,被叶翎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好了,朕认为战王妃所言有理,孔爱卿若真要以民意为由,请求战王妃殉葬的话,等你在战王下葬之前,拿到南楚所有百姓签的请愿书再来吧。”楚皇话落就起身走了,显然今天的事并不是他的本意。
叶翎起身,走到孔瑀面前,把手中的白布扔到了他的身上,看着他,神色认真地问了一句:“我可曾刨过你家祖坟?”孔瑀面色一沉:“战王妃休要胡言!”
“那就是没有。”
叶翎又看了一眼所谓的万民请愿书,幽幽地说,“不管是你,还是你背后的什么人,想趁着这个机会让我死,都别做梦了。这种伎俩,低劣得可笑。下次再来找我麻烦,记得带上脑子。”
叶翎话落,转身缓步离开。孔瑀气得浑身颤抖,却什么都不敢做。 出了宫,叶翎又上了来时的马车,被送回了战王府。 回府之后,叶翎让雪晴去跟薛氏说她一切安好,就回房睡觉去了。进宫紧绷心弦应对,一回来,身体和心理的疲惫都到了顶点,沾枕头就睡着了。 晚饭叶翎都没起来吃,薛氏也没有要求她再过去守灵。 夜半时分,守夜的雪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窗户无风自动,一股浅浅淡淡的幽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一道高大的墨色人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飘进来,落在了床边。 “都说你是南楚第一废物美人,没想到你在宫中竟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倒是我小看你了。”
微不可闻的声音,来人话落,目光从叶翎脸上移开,俯身打开床边小柜的抽屉,里面却没了他想要的东西。
在房间里其他地方找过之后,来人又回到床边,一手揪住叶翎的衣领,把她拉起来,一手掀开了枕头,从下面拿出那本琴谱。 “我的书,果然是被你拿了。”来人说着,翻了一下手中的书,半片纸钱晃晃悠悠地掉落了下来。
来人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那枚纸钱,举起来,看了看,墨眸中透出一丝笑意:“这东西你都捡回来,有趣。”话落看了一眼叶翎白皙光洁的额头,手指微动,纸钱飞出,不偏不倚地贴在了叶翎的脑门儿上。
“歪了一点。”来人用手指调整了一下,满意地点头:“好看,就当我送你的平安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