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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九、始信此为倾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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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君子也防匠作一百七十九、始信此为倾国色“不能再去大郎喝酒了。”

这日傍晚,县衙门口,欧阳戎朝身后兴致冲冲追上来的燕六郎道。

后者一愣,“明府要戒酒?”

欧阳戎摇摇头,一本正经道:

“不是,六郎,你想想,天天跑人家府上去吃喝,成何体统,官民鱼水情,也不是这么雨水的。”

燕六郎摸摸下巴:

“可是明府,这是咱们与大郎的私交,要什么紧?大郎义气,咱们也不能小家子气不是,不去就是不给面子啊,大郎肯定也不开心。”

欧阳戎嘴角抽搐了下,当即朝比他还不要脸爱白嫖的燕六郎,义正言辞道:

“那也没有天天过去的道理,过于频繁,让外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燕六郎还是心疼饭票酒票,脸色挣扎道:“明府所言,是有道理,但是苏伯父他们也没求咱们办事吧,私交而已,公私分明,咱们问心无愧啊。”

“你问心无愧,但本官良心会疼。”

欧阳戎挥挥手赶人,他转身就走,丢下一句:

“好了,回去吧,今日的邀请我已推拒,最近咱们就别去了。欸,也不知大郎府上怎么这么多宴会,还不带重样,每天换着花样开……

“真是铺张浪费,话说大郎家的银子到底哪里来的,也没见这苏伯父做什么营生,难道坐吃祖产?那倒没话说,不过万一……回头得查查。”

燕六郎怔怔看着某年轻县令正气侧漏的离去背影,隐隐传来的正气凛然的呢喃声,让他眼角不禁抽了抽。

欧阳戎回到了梅鹿苑。

其实苏闲苏扶父子过于热情频繁的邀请,让他不好意思之余,确实也生出些疑窦。

回到梅林小院。

推开院门,欧阳戎余光瞥见,葡萄架下,有一道银发及腰的身影手持树枝,舞来舞去,左戳右刺。

“薇睐?你在干嘛?”

欧阳戎好奇道。

叶薇睐手中小树枝迅速丢到一边地上,两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点头老实道:

“主银,奴儿在练习武功绝学,以后保护伱。”

她一脸认真。

欧阳戎轻笑,瞧了眼地上光秃细长的小树枝,他点点头,给出一个肯定与鼓励的表情:

“好好练,以后主人就靠你了。”

说到这,欧阳戎又笑了一下,走去,给了一记摸头杀。

“唔,好!”叶薇睐用力点脑袋,又左右瞧了瞧,“主人处理一天公务累了吧,先擦擦脸,休息下,奴儿去后厨催催绣娘,晚饭快些送来。”

白毛丫鬟顶着被某人揉的颇为杂乱的双丫鬓,积极小跑进屋子,两手捧着一条刚出盆的热毛巾,递给欧阳戎,转脸朝院外走去。

欧阳戎看着叶薇睐出门的背影,失笑摇头。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那根长树枝,放在了旁边秋千上。

说起来,薇睐确实年龄不大,这个年龄的少女本就是该撒欢玩耍的花季,不过在这个时代,却要作为丫鬟伺候人。

只不过最近这小丫头怎么与男孩子一样,喜欢玩耍棍子?

欧阳戎倒也没太在意。

就在这时,有一阵琴音从后方悠悠传来。

站在院中的欧阳戎,与走出院门没几步的叶薇睐都是一愣,回头看去。

“主人,这是?”

琴声似是来自院子后方,临近的那一片梅林深处。

好像距离并不太远。

“那里怎么有人弹琴,谁会跑那里去?”

叶薇睐停步,小脸神色略微迷惑。

这片梅林位于院子后面,梅鹿苑的丫鬟下人,除非是经过这处院子,否则怎么进入这片梅林。

难道说,这琴声是从后方毗邻的苏府传来的……

叶薇睐皱眉,欲回返,欧阳戎转头道:“你去后厨备饭。”

叶薇睐看了看自家主人低头默默擦脸的平静模样,只好点点头,转身离开。

白毛丫鬟走后,欧阳戎把热毛巾挂在架子上,转身,朝院子后方的梅林方向走去。

他来到一扇许久未开的后门前,打开锁,推开木门,进入这片梅林。

自从上回小师妹病好后,他已经很久没走这条梅林小路,去苏府了。

主要是这条梅林小路走到尽头,要经过那位苏小妹的闺院。

记得好像是已经被人锁住了,似是不许外人通行。

可眼下这一阵熟悉的琴声……

梅林间的小路,若有所思的欧阳戎刚走到一半,缓缓停步,站在原地。

只见,前方路边那座原本废弃许久的雅亭内,正有一张石雕影壁,琴声正来自影壁后方,似有人在抚琴弹奏。

影壁将弹琴之人身影遮挡,不过却有一位丫鬟侍立一旁,能够瞧见身影。

此丫鬟怀中似是抱伞,隐隐穿着欧阳戎所熟悉的苏府丫鬟服饰。

欧阳戎默默瞧了眼大概。

没有立马走上前。

这琴声,他几天前耳闻过一次。

最后还令其留下了一个“六”字。

欧阳戎转头看了眼他来时的路,似是犹豫。

可他刚回过头,便瞧见,亭内走出一位包子脸小丫鬟,似是发现了欧阳戎的身影,这回径直他走来。

包子脸小丫鬟瞧着颇为灵气可爱,怀中抱着一把红色油纸伞,来到欧阳戎身前。

“郎君这厢有礼了。”她施施然行礼。

欧阳戎似是想起了什么,打量了下这丫鬟脸上颇为眼熟的婴儿肥。

他点点头,“打扰了。”

欲走。

“欸!”

彩绶上前一步,喊住欧阳戎,她微微红脸,脆声道:“郎君可还记得这把油纸伞?”

欧阳戎微讶,瞧了一眼她递来的伞,接过摸了下,始有忆起。

“是前月在大孤山东林寺吗,好像有些印象。”

彩绶闻言,笑露酒窝,可却又微微撅嘴:“郎君真是贵人多忘事,可我家小姐却是记忆犹新,念念不忘……”

彩绶说到这里,身后亭中一直传来的高山流水琴声突然断了一下,旋即又续上,只是琴音却有些偏差,似是拨动琴弦的手指有些不稳。

欧阳戎一愣望去。

彩绶悄悄吐了吐舌尖,不再瞎唠叨,径直道明来意:

“今日偶遇公子,小姐令奴婢还伞,多谢小郎君那日赠伞之恩。”

欧阳戎摇摇头:“举手之劳,无需多礼。”

彩绶又道:

“那郎君可否也别客气,我家小姐有请,公子入亭一叙,这黄昏时分,梅林赏琴,也不失为一桩雅事。

“我家小姐是闲云野鹤一般的淡雅小娘,郎君您也是出身书院的文雅儒士,今日梅林偶遇,琴声引客,倒是缘分。

“所以也无需多礼,不必在乎太多繁文缛节,郎君可好?”

欧阳戎看了看身前包子脸小侍女亮晶晶的眼神,他想了想,轻轻点头。

“盛情难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眼下确实倒也无事,倒要看看,这是什么燕国地图……欧阳戎没客气的径直走进雅亭,绕过影壁。

入目处。

美人一袭玄黑道袍,更衬肌肤白雪。

三千青丝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束成碧罗芙蓉冠。

长条琴台。

熏香铜炉。

美人对面,摆有一张茶几。

有茶杯两只。

已盛七分满茶水。

欧阳戎在茶几后方落座,端起手边一只茶杯,抿上一口,他抬头平静道:

“好茶,好香,好琴,只可惜在下不太懂高深琴艺,只会些下里巴人。”

琴声忽听,苏裹儿十指悬空,微微压在琴弦上,端坐琴台原位,她仅脸色澹然的点点头,代替世俗行礼,淡淡道:

“妙文,妙诗,妙人,公子亲临,蓬荜生辉,已是阳春白雪。”

欧阳戎失笑,举杯抿茶,也似乎不客气,眼睛笔直盯着面前这位女扮男装的苏小妹看。

似是打量。

毕竟美人谁不爱看,况且这还是欧阳戎在这方世界见过的最漂亮的脸蛋之一,欧阳戎不吝目光,不掩心思。

苏裹儿同样也不害羞,挺腰昂首,小巴尖尖,朱唇轻抿,眸子漆黑,与面前男子对视。

大大方方。

“姑娘才是妙人。”欧阳戎感叹,话锋忽转,“你是苏大郎的小妹?”

“原来公子已经知道了。”

“小师妹提过一点。”欧阳戎话语顿了顿,“大郎倒是没怎么说过姑娘你。”

苏裹儿丝毫不惊讶,点点头问:“谢姐姐这是去哪了,怎么突然出远门,也不留个音信。”

欧阳戎低头喝茶:“外出办事,与县衙一桩案子有关,应该快回来了,苏姑娘不必担忧。”

苏裹儿看了看他。

二人之间,气氛静了些,各自喝茶。

偶尔目光对上。

不知为何,虽然频繁对望,苏裹儿觉得面前这欧阳良翰打量其的目光,并不让她讨厌。

因为对方是俊男的缘故吗?苏裹儿觉得倒也不是,俊男靓女她见多了,苏府全家都是标致人物,她倒是真不吃颜。

因为此人的眼睛清澈有神,盯着她看时,眸子纹丝不动,瞳孔集中。

丝毫没有那种明明想看却又害怕看多了担忧在美人心里的形象、顾及某些可怜的男子自尊,从而流露出的畏畏缩缩之色。

这一种表面自尊内里自卑的男子,苏裹儿见多了,当然,装作无所谓的,她也见多了。

可面前这个欧阳良翰大方投来的眸光,是一种欣赏美的眸色。

就像你在山顶上看见一朵美丽的鲜花,仅仅只会遥遥欣赏,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而不是心生占有之欲,伸手摘下它。

因为人对美的事物,天生就有占有欲保护欲的。

而目光完全的清澈欣赏,是一种反直觉的。

所以这也是世间大多数以自我为中心的男子所少有的。

只能说明,在他心中,真的丝毫不想采摘。

仅是游历美景的淡泊心思,满眼只有欣赏。

那么鲜花呢,她对于这样的独特过客,自然也会目露欣赏,这叫青山见我应如是。

苏裹儿忽然端起茶杯,收回目光,垂目抿了一口。

再次抬眸,她打破沉默:

“小女子有一事略微不解,那日你在聚贤苑外水榭内,留下的那一个‘六’字,是作何解?”

欧阳戎淡淡一笑,抿茶,没立马说话。

苏裹儿并不知道某人正在心里泛起嘀咕,她黛眉轻皱,似是又细思了一番,微微摇头,脸色坚持道:

“公子不要说,小女子自会思量,是小女子着相了,不该俗气多问。”

她抬眸,轻轻吐出一口气,身子前倾了点:

“那咱们就聊聊昨日的吧。公子在醉翁亭中留了一句妙诗,令小女子有些讶然。”

欧阳戎眼底楞了下,放下茶杯,一脸诚恳道:“如果我说我是随手一写的,姑娘信吗?”

亭内登时安静下来。

欧阳戎准备再开口,却忽然发现,面前道冠女郎这一张令黄昏梅林的晚景都黯然失色的鹅蛋脸上,渐渐露出一抹…典雅的微笑。

“信,当然信,公子说的,小女子都信。”

苏裹儿噙笑注视他,螓首轻点。

“真的?”欧阳戎微微挑眉。

“真的。”

苏裹儿下巴习惯性的昂起,又因为这昂首挺腰的优雅淑女坐姿,导致她细颈下那交领的道袍衣襟间隐隐露出一抹雪白肤色。

在光线颇为昏暗的傍晚雅亭内,也是白的十分晃眼。

此景欧阳戎自觉不便多看,低头抿茶,“信就行,咱们别提这个了。”

苏裹儿的幽幽嗓音却又紧接着传至他耳中:

“公子写当然是随手一写,但就与一切景语皆情语一样,诗家是无心落笔,可字里行间却有一颗赤心自语。”

苏裹儿嘴角露出典雅笑容,轻声吟颂:

“汉皇重色思倾国……好一个重色,好一个思倾国,明明都贵为汉皇了,重色为何却找不到倾国色?

“这整座天下都是汉皇的,但身边却没有一个倾国色,这不是寻不到,而是有佞臣当道,就算汉皇求色若渴,也难找到倾国之色。

“看来,有人似是对于朝局有些自己的独特看法,自比香草美人,有倾国之色,与朝上那些搔首弄姿的俗艳女子不同,只可惜被众女嫉妒,也难遇汉皇。”

苏裹儿不自觉的身子前倾,目光灼灼的盯着欧阳戎,眸底欣赏。

此情此景,就像欧阳戎不久前落座后盯着她看一样。

苏裹儿看着他,似是也正在欣赏另一种特殊的倾国之色。

她不吃颜,但吃另一样东西。

欧阳戎的茶杯僵停在嘴边,左眼皮压不住的跳动了两下。

他不禁看了眼面前优雅昂首、智珠在握的苏家小妹。

怀疑是不是耳朵听错了。

苏大郎的这位阿妹是要和我……键政?

欧阳戎转脸,默默看了看周围左右。

日暮西斜,梅枝风摇,旧亭浮香,蒸茶品茗。

置身此情此景,本该是澹泊清谈,可眼前的某位小美人却是朝他露出猫儿似眯眼偷腥的神情,耳边是她刻意压低的悦耳嗓音。

等等,不是说这是个闲云野鹤一般淡泊高雅的小娘吗,但这是什么奇怪的打开方式?

喂咱们能不能不聊这么危险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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