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对马客栈，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本来满心都是怎么坦然应对明天的妖庭上的被动挨打的问题，被玉衡这么一说，我不知道是自己突然开窍了还是目光变敏锐了，我突然觉得满街的人都像是贼。路上贩卖杂货的、铺子里面买蜜饯的、支个摊子卖小吃的，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我赶紧搓了搓脸，这是一种错觉，这错觉会影响我的判断。如果把正常人都当作杀手了，那就麻烦了。良牙说：“公子，你是不是头有些疼？”

我道：“那倒没有，只是突然觉得这世界很不太平。”

正想和良牙溜达回去，顺便在人族那些小摊点上吃点夜宵尝尝鲜，忽看见一个有些鬼祟的家伙走过。还没走几步，忽又有一个带着刀的武士从我面前窜了过去。“嘿，果然，这妖都不太太平。”

我笑道。“公子，他们是人。”

良牙道。“人？人胆敢在妖都明目张胆地带刀在街上奔行？”

我觉得有些不太正常。“公子，现在是晚上了，绝大多数妖族人都回家睡觉去了，人族就像耗子一样出来也很正常。”

他这比喻倒是有趣。我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突然来了兴致：“变个样子，走，我们去看看这些人族都要做什么。”

稍后，街上便跑过一只流浪狗，背上骑着一只青蛙。“公子，你不觉得你变成个青蛙比较奇怪么？哪里有狗身上骑着一只青蛙的？”

我道：“没办法，我倒是想变成一只蛤蟆的，但是太帅了，就成了青蛙了。不过现在是晚上，就算再帅，大约也没人会看到吧。”

……沿着武士消失的方向跑过去，渐渐地，街上竟然影影绰绰又多出来几个灰色、黑色的身影。他们一个个的大多没多少妖气在身，个别的倒是有点，但是似乎被压抑着，并没有多少散逸出来。这些身影似乎彼此认识，互相给过一两个眼神，便急速向前，向着一个方向奔去。一只流浪狗和一只青蛙并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一只青蛙趴在流浪狗的身上，在黑黢黢的夜里沿着长街跟在一群人的后面向着河边奔去。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忖道：“这方向怎么像是妖都影居的方向？”

果然到了河边，这些人停下了脚步。前面不远处便是妖都影居。停下脚步之后，这些人四处看看没有人，彼此打了个手势，然后就从院墙上翻了过去。找狗洞钻进去太麻烦，我掐了个诀，让院墙边的一棵大树长出一条树枝，直接从墙外伸到了墙内，我便和良牙从从容容地自树枝上走了进去。院子里面早已聚集了几十号人了。这院子那日我并没有进来过，像是一块还没有用的闲地，此时几十人站在这里并不觉得拥挤。由于是夏天，院子里的蒿草已经能够埋住双脚，所以这么多人行动起来既没有声音，也不担心留下脚印。这些人三五成群，或在低声窃窃私语或在四处张望，等待着某人的到来，我和良牙依旧化作一只流浪狗和青蛙，蹲在了房檐下，大大方方的偷听他们说话。“徐长老，吴长老什么时候到？”

一个精瘦的年轻人对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问道。精瘦的年轻人倒是身上隐隐燃着一团土黄色的妖气，目光炯炯有神，而那头发花白的老者看起来像是某个妖族贵人的家奴，不仅帽子看起来颇为讲究，就连身上的衣服都用金线勾勒出衣领上的铭文，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出一丝丝金光。那吴长老眼睛看着园子彼端的一个门，答道：“快了吧。”

那吴长老刚说完话，院子的那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两个人。我一看，这两人我见过，不就是那一对唱弹词的男女么？此时他们换了装束，看起来跟普通的人族家奴并没有什么区别。“大家快进来吧，吴长老已经在园子里面了。”

那优人道。一群人顺着院门鱼贯而入。良牙背着我乘人不备从他们脚下溜了进去。依旧没人注意到我们。咦？这院子不就是桃芽芽的眠月楼所在的那一方院子么？明月楼依旧在，只是里面的灯光已经黑了，想必自从那日之后就一直没有住过人。明月楼下点着数盏风灯，已有几人在楼下站着，支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木剑、点着香炉、火烛，并一把符咒。见大队人马进来，那几人向这边望来。那楼下站着的几人当中，一中年人一身青色道士打扮，向着走在前面的徐长老道：“徐长老，李长老，你们来了！”

我这才知道那年轻人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必是半人半妖，长相与实际年龄按照人族的标准不太相符而已。他也是个长老。“让吴长老久等了，我们还以为你还在后面呢。”

徐长老笑道。那吴长老忽然想起什么，对身边一个壮实的汉子问道：“钱大富，院子里无关的人已经躲开了吧？”

姓钱的汉子答道：“吴长老放心。他们已经躲到自己房子里去了。不过吴长老，他们也是我通意门的弟子，怎么不让他们也来看看圣女要说什么？”

吴长老道：“他们功力不够，大多数只是我们在妖都的耳目，再说了，姚妈妈不喜欢这里没有她的人，所以他们和姚妈妈的人日日混在一起，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容易走漏风声，会对我们的行动不利，对姚妈妈也未必是好事，还是别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好。”

那半人半妖的李长老道：“我长老说的对，我也觉得这件事太过奇怪，我从别人嘴里听说，当日圣女从这楼上摔下来的时候，落地竟没有看到挣扎的迹象，而且，那花妖世子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他还问姚妈妈说‘妈妈可曾听见你家姑娘跳楼时的哭叫？’，这说明当时圣女就已经失去意识了。我们的圣女也不是弱女子，她的功力还在徐长老之上，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妖族的花花公子给掐死了？”

“所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圣女定是让什么东西给困住了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