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戬的目光微闪，背过身去，白起宁侧头看向白戬，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白起宁取下浴巾，踮起脚尖，为他擦干头发。“我自己来。”

白戬伸手要拿过浴巾。“哥，我来吧。”

白起宁悉心为白戬擦着长发，见到他脖子后有道伤疤，“这些年来，你辛苦了。”

不知道他的身上，她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多少伤，白起宁的心里有点疼，这几年大哥变了许多，变得成熟稳重、荣辱不惊。正是因为爹与大哥的付出，才维护了蜀国边境的安宁。妹妹的关心之语，让白戬心里暖暖的，为了妹妹，为了家人，他再苦再累也不怕。兄妹的目光相遇，笑，是这般甜。夜里，下起了小雨。这几日天气阴沉，总是下雨绵绵。白戬走在芙蓉园子里，淡淡看着盛开着芙蓉花。身后传来很的轻盈脚步声，几乎不易被发觉，而长年用兵的白戬是特别敏感的，他转过身去，有些愕然。杨琉璃衣着素净的白衣，手中举着一把白伞，走了过来。这一幕，仿佛在八年前的晚上，他被父亲罚跪，大雨倾盆，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双脚完全麻了。娘亲不敢来送伞，担心严厉的父亲会更责罚他，于是让小姨来帮忙。小姨就是穿着这白衣，打在白伞，为他遮风挡雨，自己却湿了一身。她一手轻轻抱着他，柔声对他说：“戬儿，别怕。”

……“小姨，你长得真好看，这花戴到你的发髻上，好看极了。”

“我的头上全是你给戴上的花，带不下了。”

“小姨在我的心里，是最美的。我要把府里所有的花，都送给小姨。”

“你这孩子，可不能贪心！满园花开，是为了所有人看的。”

……“小姨，父亲为什么这么对我很凶，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傻孩子，大将军是对你寄予厚望，所以才会严厉。他心里，是疼你的。”

“不，他不疼我，小姨才疼我。”

“你还小，以后就会明白，你肩负着白家的重任。”

……“以后我长大了，就像娶小姨这样的女子做妻子可好？”

“……”“小姨，你怎么不说话？”

“你永远是小姨的戬儿。”

……这一幕幕久远的回忆，闪现在白戬的脑海中，此刻白戬看着眼前的她，缓缓向她而来。她不是从来都会避开他么？怎么会主动靠近他？白戬狠狠闭上眼睛，再睁开，果然那个幻影不见了，这只是他的幻想罢了。“哈哈哈哈——”白戬大声笑了，他就知道不该回蓉城。发上、衣上，都是雨水，他轻轻闭上了眼，微微仰头，让雨水浇得他再清醒一点。雨忽然停了，白戬睁开了眼，头顶上一把白伞挡了雨。他转过身，却见她出现在面前，一张极致柔美的容颜出现在眼帘。“戬儿，下雨了，为何不打伞？”

若不是她开口说话，白戬几乎又要以为是自己的幻想，白戬这才回过神来，深深看着她：“在军营里，习惯了。”

他没有打伞的习惯，就算是倾盆大雨，他们也会依旧操练，练习各种恶劣环境下的拼杀。杨琉璃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他不再是儿时的戬儿，那个需要她呵护和哄逗的孩子，而是铁骨铮铮的将军。“小姨，你怎么来了？”

白戬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之意。“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说话。”

杨琉璃淡漠地笑了笑。“我来打伞吧。”

白戬接过杨琉璃手中的伞，他习惯了淋雨，担心身子柔弱的她被雨淋。他离她虽然有两步之远，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伞外。“戬儿这次回蓉都是成婚，可为何起宁要在潍城逗留这么久？”

杨琉璃很为不解，虽然白起宁说了理由，是因为婚事还没有彻底定下来，可白戬也可以先且回去。“父亲的意思，自然有他的道理。”

白戬应声道。白戬与白起宁都不愿意如实相告，也许关系重大吧，杨琉璃也不再问，轻笑道：“我这次来，是你娘亲，有事托我。”

“我知道。”

白戬目光悠远，“娘亲和小姨是担心我的终生大事。”

“即便是你与薛家小姐的婚事有了变数，但你也着实该娶位妻子了。”

杨琉璃停下了脚步。“好。”

白戬亦停下了步子，都听她们的，她们开心就好。杨琉璃欣慰地点了点头：“戬儿长大了，懂事了。”

今夜无月，小雨纷飞。白戬手持着伞，伞下的她说了许多，娘亲想要说的话，他都默默听着。如果，能一直这么走下去，他想静静地陪着她，也挺好的。满院子的芙蓉花开得艳丽，可他再也不能像儿时那般，摘下最美最大的花朵，戴到她的发髻上。他是白戬，身负白家荣辱兴衰，甚至身负蜀国的兵强国强。半个月后，从潍城传来消息，薛家小姐感染风寒，病情越来越重了。白起宁知道，皇后下手了，应该很快会传来薛家小姐重病而死的消息。当杨琉璃也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不语，原来白戬与薛家小姐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个泡影。所以白戬、白起宁才会逗留在潍城。用午膳的时候，杨琉璃面露忧虑之色。“小姨，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白起宁浅浅而笑。“本以为戬儿这次回到蓉都，大姐就能欢欢喜喜为戬儿办一场婚礼，了结心愿。”

杨琉璃叹声，“薛家小姐却病了。”

白起宁一时不该如何作答，小姨平日里对凡事漫不关心，可她知道，小姨心明如镜，是个很聪慧的女子。白戬用食不语，目光冷冽。大概是他的婚事，牵扯到薛家小姐的命，他的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又过了十天，薛家小姐大病不起，白戬的队伍也开始动身在回蓉都的路程中。就在白戬赶回蓉都的前一天，薛家小姐病逝。一个月前，白起宁看到薛凝还容光焕发，没想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被陷害致死。听到薛凝去世的消息，虽然在白起宁的预料之中，可还是为这位薄命女子惋惜。薛凝是无辜的，这场权力之争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