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氏心里有码,如今杨妈妈还在,她不便计较,待丈夫养好了那杨老婆子退出去,这俩丫头还不都捏在自己手里。反正自己和梅玉、如惜生不出孩子,这俩蹄子也定没什么通天的能耐,她倒省了大麻烦。容谋见她进来,挥手让新月、落霞出去,继而不咸不淡地问:“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林飞凤不急着回话,先着小丫头将东西一一在丈夫面前罗列开,无非是燕窝、鲍翅之类的干货,只今日又多添了几罐子新买的蜜饯,再有一个荷包里包了二三十两碎银子。容谋将银子收下,其余的推给妻子,“你拣爱吃的留一些,其它的给梅玉她们送过去。”
“不用给新月姊妹留点?”
林飞凤笑得极尽蔑态。容谋睨她一眼,“不要没事找事!”
“我的爷,我是什么东西,又有多大的胆子敢在容家撒野?”
林飞凤挽了披帛坐下来,又从床上拿了团扇摇着,一副幸灾乐祸的形容,“你那二嫂才是正经人儿,什么都敢闹。可惜呀……今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面子里子都扯了个干干净净。吴婶子说了,到底碍着她家里高贵,若换一个人敢当众红口白牙地欺哄老太太,早就动家法结结实实打一顿,哪里还讲什么情面!吴婶子说,这与那朝廷上的欺君是一回事,是对长辈的大不敬、大不孝!”
容谋没做评论,只细问:“到底怎么了?”
林飞凤的媚眼里神采飞扬,挥着扇子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个明白,末了道:“她瞧着聪明,其实比我还笨,何必呢?你娘是个喜欢捋顺毛的主,她偏逆着来。哎!我本还担心来了新人我这个小儿媳妇从此靠边站,如今冷眼瞧着,你那二嫂到底是个没福气捧不起的人。”
容谋却冷声一笑,没有再问。如是事情越传越开,日落时分,容家上下都知道二奶奶今天扯谎推病骗婆婆的事情,或有好事爱看热闹的三五扎堆说闲话,或有秉性刚正的对此毫无反应,再或有如那上官氏一样心系这个家只盼容家和睦兴旺的,便都偏帮佟未数落她婆婆的不好。此刻上官氏就来了藤园,本想要问一问柳妈妈,今儿到底闹了什么,但老姐妹坐着说话不久,就听楚楚屋子里传了哭声过来,赶过去一看,采薇和已从翩翩小筑回来的三香都在。“怎么了?”
柳氏先骂自己的孙女,“怎么惹小姐哭了?”
上官氏则将楚楚搂在怀里,一句句地哄她。倒是采薇先开口,一脸的愧疚,“是我不好说了不该讲的,让孙小姐以为她害了婶婶挨骂。”
正说着,听到侄女哭声的佟未也赶了过来,进门听采薇说这个,上来就拧她,“你吓唬孩子做什么?她有什么错,错的都是我罢。”
语毕便从上官氏手里抱过楚楚,心疼得不行。小姐本就没下狠劲拧,采薇自然不疼,她知道佟未这是做给楚楚看的,便也蹲下来又赔罪又说笑地帮着一起哄。偏偏楚楚已是有了心智的孩子,她大抵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心里早愧疚得不行,见婶婶还如此疼自己,更哭得伤心。这一来,佟未委屈的眼泪也含在眼眶里打转。正一团乱,外头四荷又跑来说了新闻,“听说二爷回家了,正在老夫人屋子里,说是就要走的,不晓得还来不来咱们这儿。”
佟未倏地放开楚楚站了起来,脸上各种情绪参杂,颇不信赖地看着四荷。柳氏再问:“你可打听清楚了?别胡诌!二爷只怕都过邻县了,怎么还能回来?”
“我怎么敢胡诌?二爷真的回来了,现在就在老夫人屋子里。”
四荷急了。佟未却在众人都没缓过神的当口,已跑了出去。如此一路跑到藤园的门口才停下,继而扶着大石砌的碑牌,轻咬着嘴唇,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正院过来藤园的方向。似乎这辈子,她没有如此期盼能够见到谁,甚至是已故的极疼她的祖母,还有那狠心无情的恒聿。当熟悉的身影渐渐变大,佟未心中想的成了现实,她忍了许久的委屈终随着眼泪肆横于脸上。然这一边,容许尚不知道家里发生过这些事,待走近看见佟未立在门前等自己时,心里骤暖,便下意识朝妻子张开了怀抱。可是扑进怀里的,却是一个委屈如孩童一样的娇妻,还哭得那么伤心。怎么了?容许心里不免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