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嫦指一指美人榻,朝佟未招手,“过来我们坐着说。”
待佟未坐下,她才揶揄道,“我也是听王爷的近侍传的话,只知道个大概。原是王爷嫌长夜寂寥,便邀了你公公的四姨太一起去游中元节灯会,不想怎么走着走着就去了什么醉君楼落脚。王爷素昔好近女色……呵!只是没想到四姨太还是个刚烈的女子,似乎是反抗中闹了什么大动静,竟把同在醉君楼的容三公子招来了,啧啧……你这个小叔子也是个正义的主,竟为了保这个姨娘的清白,对王爷动了拳脚。”
佟未愣愣地看着恒嫦,“那……现在如何?”
“如何?”
恒嫦的笑充满了蔑态,“你当王爷是傻子,大半夜的就搂个女子出门?他自然身边不乏武艺高强的侍卫,你的小叔子再英勇,如何以一当十?才扭打了几回就有人冲进去将他绑了送回来,正押在我们随侍御林军那里。不过他也没落亏,听说王爷被打肿了鼻梁,这可是门面上的大伤,你说之后的日子要他如何见人?”
“那王爷怎么没回来?四姨太难道还在醉君楼?”
佟未忽然意识到,冯梓君刚才的诉说中,并没提到胡白舞此刻的处境。恒嫦冷笑,说道:“王爷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她已经和容谋一起被送回来,大概关在翩翩小筑了吧,她好像激动之下也伤了王爷。小未,不是姐姐吓唬你,这件事王爷不可能不计较,这两个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不过说起那个姨娘,我倒要奇怪了,若说刚烈守节,怎么还肯跟着王爷走?既然走了,又何不从了王爷,王爷也不会亏待她。”
“嫦姐姐。”
佟未忍不住唤了一声,用奇怪地眼神看着她。恒嫦苦笑,拍了拍佟未的手道:“傻丫头,你还当我是从前那个嫦姐姐?这么多年在王府生活,我早被磨光了所有棱角……对于这个丈夫……呵!”
她没有把话说完,只用一句长长的冷笑结束了话音。佟未平静地问:“姐姐喊我来,不只是想告诉我这些吧?”
恒嫦的目光凝视着一处,眸中聚焦的却是飘渺虚无的东西,“我喊你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佟未心里“咯噔”一下,她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小未,姐姐不能一辈子行尸走肉般活着。”
恒嫦冷凝的眼眸里露了一丝悲戚,但很快就被强烈的欲望覆盖,“如果守着允湛过一辈子,我的人生一定没有希望,我的儿子们将来也只能成为饱食终日、尸位素餐的庸人,我可以放纵自己过这奢靡的生活,可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如此过完一生。若如此,那么将来他们幡然醒悟时,一定会恨我……”佟未想起冯梓君刚才那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心不由得越揪越紧。再离开正院,已然丑时过半,整个容家沉浸在夜的静谧中,似乎这桩闹剧只在冯梓君、恒嫦和自己夫妻俩之间游走,并没有在宅子里掀起轩然大波。恐怕林飞凤那里还以为丈夫正在花街柳巷沉湎温柔乡,并不知容谋已沦为阶下囚。“哎!为什么这个家只有几个正常的人,为什么都不愿太太平平地过舒服日子?”
佟未长长一叹。凭心而论,眼下她连去看一眼胡白舞的打算都没有,这个女子,太不识时务。“你们回王妃身边吧,还有几步路,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佟未转身对送她回藤园的两个侍从说着,见她们答应,便自顾走了。然将近藤园时,却被一把熟悉的声音叫住,这一步脚步停下,连心都凝滞不跳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最该苦苦痴缠的自己能够轻易地放下往事,可这些人就是不愿放手?“小未,你过得好不好?”
恒聿绕过佟未走到他面前,月色下,他眸中的神韵一如往昔深情。佟未却骄傲地抬起头直视他,严肃道:“夜深时分,驸马此举是不是太唐突了?何况……我如今是你的嫂子,自然你若觉得我没这个资格,也大可以叫我一声容夫人。而今能唤我闺名的除了长辈就只有我的丈夫,这一点礼法,驸马应当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