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微风吹过坐在天台上少女的发梢和白色纱裙裙摆,更衬得她身形单薄得过分。 应当是十岁左右的姑娘,苍白的面容隐在高大的香樟树影子里。随着电流响起,原本在她指尖停留的金翅蝶变得僵硬焦黑。 少女歪歪头,似是不解。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没有编号的小孩?”
黑红长衫男人指了指少女。 “是。她太安静了,每天就在天台坐着哪里都不去。”
身穿深蓝色西装的男人说。 “安静点有什么不好的?”
红黑色长衫男人环视了一圈楼下正在哭闹的孩子们,眉头皱紧,语气不耐:“零号不是丢了吗?以后她就是零号。这种事也值得麻烦我过来?”
女孩终于察觉到两人的谈话中心是自己了,微微侧头从他们身上掠过一眼,旋即又收回了目光,继续凝视着远方。 只是淡淡的一眼,却让两个男人心神为之一振。 那眼神太特别了,如视死物。没有人喜欢被这种眼神看着,尤其对方如此弱小。 “该死!”
长衫男人说:“她该不会是被关傻了吧?”
语气不善,像是被刚刚那一眼激怒了。 “你跟她置气干什么?那还只是个孩子。”
西装男人无奈一笑。 “见鬼的孩子,那个人的血脉可都是怪物!这里住着一群怪物!”
男人气急败坏地低吼。 然而下一秒他就毫无征兆地跪了下来,他一愣,挣扎着想站起身,却发现双腿就像是被千斤重的钢筋压住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我不喜欢。”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风中,如同她那被吹起的白色裙角。 “她有言灵?!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长衫男人目眦尽裂。 西装男倒像是看了一出好戏,笑得愈发灿烂,耸耸肩:“你没问。”
女孩站起身来,一步步地朝跪在地上的男人逼近,他这才终于看清女孩的真实面目。 整个人白得几乎透明,精雕玉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个幼年登基的女王,满目威严。 她走到男人身边,轻轻踮起脚尖。 她太小了,即便是男人跪着,还是比她高出了半个头。 他一瞬间失了声,任凭女孩用额头与自己额头相抵。这是一个很亲昵的动作,从远处看两人犹似一对气氛温馨的父女。 可惜扮演父亲角色的人因为女孩的接近禁不住地发抖。 女孩闭上眼,轻轻吟唱:“你罪有可恕,但神并不准备赦免你。”
说罢,不给男人反驳的机会,她撤了回去,转而走到一边拉起另一个人的手:“樱井叔叔会离开我吗?像刚刚的蝴蝶那样。”
樱井眼角一抽。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只蝴蝶是被小姑娘推到了铁丝网上才化作一片灰尘的。 “会离开的,”他叹了口气:“只不过是你要离开叔叔,你会去很远的地方,变成更好的自己,叔叔会在这里等你。”
“会等吗?”
“会的。”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天台。而跪在地上的男人如同脱水的鱼,解开禁锢后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是零号,零号……回来了……” …… “验证通过,千黎,出生日期xxxx年05月21日,性别女,编号AD0707,阶级‘B’,列入卡塞尔学院名单。数据库访问权限开启,账户开启,选课表生成。我是诺玛,卡塞尔学院秘书,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机票、护照和签证将在三天之内送达,欢迎你,千黎。”
“B级?”
千黎大吃一鲸:“确定没有搞错吗?”
“诺玛从不会在这种事上犯错,何况你的血统等级由昂热校长亲自判定。”
“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我还以为会是CDEF之流,实在不行G也不是不能让人信服。”
千黎摸摸鼻尖:“……如果你们有这些阶级的话。”
“目前学院确实有一个F级学员,并且如果今年再无法毕业,他的等级评定将下降为G。”
“嚯,哪位神人?”
千黎直呼内行。 “芬格尔·冯·弗林斯。我想可能会很高兴认识他,他是一个会让人开心的人。”
千黎挑眉:“诺玛,你好像很喜欢这位哦~” “那么,期待与你正式见面。”
诺玛自动忽略了这个话题,主动切断了通讯。 千黎撇唇放下手机,右手中指与食指夹着卡塞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缓缓上举。 那是一棵造型别致的树,一半枝繁叶茂,一半业已枯朽。 她闭起一只眼,在白炽灯的灯光下仔细观摩封面上烫金的纹路。 那棵半朽的世界树在她眼前放大,变得立体。风拂过,她听到了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黑色的巨龙在空中盘旋一周,嘴里喷吐着火焰,稳稳地落在树干,如山峦大小的骨翅垂到了地上。 千黎从未见过这么具有美感的生物,每一个鳞片都被时光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半眯着的黄金瞳转动着朝她这里看了过来,铺天盖地的气势喷涌而出。 远处逐渐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束束火把聚拢成焚烧的火海,他们跃动着,嘴里唱着古老的歌。祭祀的使者顺着巨龙垂下来的骨翅往上爬,来到了巨龙心口处—— 毫不犹豫地将利剑捅了进去。 巨龙发出怒吼,他煽动着骨翅,试图逃离却被锁链限制住了行动。血液汇聚成河,染红了整个山脉,又随着高温升腾入天空,化为一朵朵鲜红的云,染透了半边天。 血雨淅淅沥沥落下。 满目猩红,已经分不清是燃烧的烈焰还是鲜血,浓烈的铁锈味钻入鼻腔,火光与鲜血混在一起,像是流动着的岩浆。 “为什么要离开呢?会死的啊。”
耳边有人轻叹。 “我焯!谁在说话!”
千黎猛地回过神,手一抖将录取通知书扔到了对面的墙上,环顾四周。 “你的反应可比我哥哥有趣多了。”
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兴奋的声音传到耳边,千黎寻着声源看了过去。 五官极其精致的男孩坐在她家飘窗前,歪着头用一双金色的眼瞳看着她。棕黑色的发柔顺地垂在耳边,让他看起来异常的乖巧。 他晃着脚,随着动作白色的长袜时隐时现。 像猫一样。 千黎心想。 “你哥哥是谁?”
“你会知道的。”
男孩笑了笑,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晚安,女士。祝你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