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动动脑子都能猜到的东西,偏偏千黎和绘梨衣都表现出与有荣焉的样子。 弄得路明非也被她们感染了,骄傲起来。 还是侍应生的到来打断了三个人的臭屁:“先生,这边查到确实有一位路姓的先生在这里预定了餐位,但是对方早已经过来了,他们说他们一共六个人,没有别人了。”
路明非下意识想退后,被千黎一巴掌拍着上前。 他也只能装作怒气冲冲的样子:“带我过去,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抢了我的位子。”
侍应生只能苦哈哈地领着人走。 饭桌上,叔叔一边拿着红酒给对面的陈处长敬酒,一边发表自己对红酒的看法。他觉得这趟日本之行真是来对了,不但搭上了陈处长这样大人物的橄榄枝,还狠狠地在对方面前秀了一把,仿佛这样他们就开始平起平坐了。 路鸣泽对自家老爹高谈阔论没什么兴趣,但他对这家餐厅非常感兴趣。在他的认知里米其林就已经算是顶级的了,可看这里面的设施,比路明非那次去的米其林餐厅要高贵得多。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他一直瞧不起的堂哥突然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一样,那个号称卡塞尔学院高级教授的外国老头古德里安像是看到即将下嫁给自己的貌美如花的十八岁姑娘,满目桃花开。 然后那个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堪称窝囊的堂兄人生彻底起飞,就读美国高校,还有仕兰中学的前任风云人物也是他的偶像楚子航给他做副手。他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更优秀的他才应该是那个走路带风的男人,可他现在居然因为被怀疑有移民倾向不得入学自己好不容易考上的美国学府而来到日本,还要跟那个陈处长的闺女谈恋爱。 其实他对陈处长的闺女没什么恶感,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配上更好的,或者是夕阳——他初中的时候就认识的一个网友——那样文静而多愁善感的女孩。 他用叉子把面前餐盘蔬菜沙拉上的沙拉酱戳了一个痕迹。 精装打扮的婶婶也容光焕发许多,她现在骄傲的像是孔雀,目光在这场饭局中的每个人脸上巡回。 这趟日本之行是她定下的,人选也是她约的,甚至包括这家餐厅也是主动联系上了她。她感觉自己的人生第二次转折终于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儿子即将出发去美国高级学府读书,身边还有陈处长的女儿,双方家长都愿意撮合这件美事。这场饭局之后,两家人的身份地位就彻底对等了。 她终于吐出那口憋了二十年的恶气。 是关于乔薇尼的。 同为老路家的儿媳妇,就算别人不说她这些年也在暗中跟乔薇尼较劲,哪怕对方一直以来都在一家不知名的研究所做神秘的研究。可乔薇尼太耀眼了,高贵的谈吐优雅的气质还有年轻漂亮的外貌,每一个都深深挑逗她敏感脆弱的神经。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漂亮的,但是在这么多年日反复一日的柴米油盐中消磨了所有的精致,变得尖锐刻薄,歇斯底里。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将她推向名为家庭主妇的深渊,包括她那个表面上听话的丈夫。 而乔薇尼仍旧是年轻时候的那副模样,好像只有她被时代抛弃了。所以这些年她故意忽视路明非,每每看到那小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有种报复的快感。 看,就算你再聪明再漂亮,你的儿子还是不如我的。 但这一切都在路明非参加卡塞尔学院的入学面试之后不见了,路明非一跃成为仕兰中学名誉校友栏上的人,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她又被比下去了。 所以她不再接通路明非打来的电话,也勒令不准叔叔和路明非联系。 现在这口恶气马上要出了。 “不好意思诸位,请问你们跟这位是一起的吗?这位路先生说你们占用了他的位子。”
这句话彻底打破了推杯换盏间轻松愉悦的氛围,众人都愣住了。 包括雄赳赳气昂昂前来兴师问罪的路明非。 他怎么都想不到会在隔了十万八千里的日本东京遇到叔叔婶婶他们,原本的气势汹汹彻底绷不住了。 千黎强迫他抬头挺胸。 路明非脸色一白,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气势汹汹的婶婶,而他好不容易崩住的气势早在看到婶婶脸上的妆容的时候消散了个彻底。 “是我婶婶……”他语无伦次地低声跟千黎解释。 “我知道,我见过的。”
千黎说道:“把背挺直,如果不想让你们都难堪的话。”
路明非苦着脸说现在我已经够难堪的了,也不差这么一点,但千黎在他身后,绘梨衣也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他只能强装淡定。 “叔叔婶婶,这么巧。”
他努力克制话语里的颤抖。 婶婶脸黑如锅底。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在她以为要超越对方的时候,这个侄子,又阴魂不散地找了上来! 为什么! 经理疾步走来,斥责侍应生路先生明明只预定了两人餐,你怎么能出这么大纰漏,把六个人一行的人也放进来。 本就心里压抑着一团怒火的婶婶彻底爆发,跟经理吵了起来。 路明非几乎是瞬间习惯性后缩,这是经常被打骂的孩子遇到家长生气的第一反应。千黎目光同情,安抚似的拍拍路明非:“放松放松。”
“可是……”路明非不确定的开口。 “没有可是,你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小衰仔了。”
千黎说。 陈处长一家人尴尬起身站在一边看着这场闹剧,叔叔在试图拉住婶婶以免她失控在这种高档的餐厅口不择言,而路鸣泽的目光则黏到了千黎和绘梨衣身上。 尤其是绘梨衣。 女孩被华美的衣裙簇拥,高挑冰冷,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一国公主,此时却紧紧地抓住路明非的手腕,半个身子都藏在他身后。 另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孩小声与路明非交谈,话语被湮没在婶婶和经理的对峙中他听不太清,但是两人的动作俨然很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