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用力抓着自己一直在抽疼的心,无力地向后退了退,坐在顾业对面的沙发上。“有什么不一样,你们父子俩都一样……我大孙子若是保不住,我也不活了!我也不活了!”
千芳无力地靠着靠背,看着顾业的眼睛空洞无光,心里面沉甸甸的,好像被千斤巨石压着,喘不过气。千芳的样子,让顾业心下一紧,他默然看着千芳,眼睛里面泛着几分心疼。香烟已然烧到了指甲,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良久,他才优雅地将香烟丢在脚下,用脚轻轻碾了碾。空气似乎再次凝固成块,整个世界压抑到了极点。孙小然的痛也好,泪也罢,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但妈妈却是不同。三十分钟后。急救灯骤然熄灭。急救室的门缓缓而开,女妇产科医生率先走了出来,顾业依旧坐在原处,没有起身,只是静静抽着烟。千芳冷睨了顾业一眼,快步起身,走到医生面前,道:“王医生,我媳妇怎么样了?”
“孩子虽然暂时保住了,但是由于病人之前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还有强烈的精神刺激,动了胎气,要小心照料,尽量让病人呆在家里静养。切记不要再让病人受到任何刺激。”
王医生缓缓摘下口罩,瞥了一眼顾业,复又将目光定格在千芳的脸上,恭恭敬敬地说着。“王医生,谢谢您……真的谢谢您……”千芳如释重负般地笑着,看着医生,道。听到医生的话,顾业抬眸挑了挑眉,而后优雅地起身,双手放在裤子口袋里,道:“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回那边了。”
不等千芳回答,顾业便直接快步离开。千芳刚准备上前拦住顾业,面色苍白如纸的孙小然便被医护人员缓缓推了出来。千芳立即快步上前,抓住孙小然冰顾的手,看着昏睡中的她,眼圈微红。……三个月后。顾氏私人医院。“啊!”
冰冷的地板上,桑柠拼命着拍打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眼眶猩红。手上的力度一下一下地加重,可是,她的腿却依旧一点感觉都没有!“不……不要……我一定能站起来,一定能!”
吸了吸鼻子,狠咬着牙根,她再次伸出手,用力抓住病床边缘,试图站起……她是桑柠,她是高贵骄傲的桑柠~!她决不能倒下,决不能~!决不能当个废人!决不能!“嘭……”脚下一软,整个人再次重重地摔倒在地。一次一次地尝试,一次一次的跌倒,最终,她还是只能选择放弃。这个瞬间,她万念俱灰。“我让你没知觉,让你没知觉!”
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一下一下重重捶打在大腿之上……凄厉的喊叫声,在空荡的病房里盘旋。“女人……!”
推门而入的顾业见状,立即快步上前,谷欠将她扶起。她伸出手,用力推开他,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加在了双手之上!“滚!骗子!你给我滚!你不是说拆了石膏一周后我的腿就能恢复知觉么?现在都半个月了!我还是没知觉!我瘫了对吗?对吗?!我被孙小然那个jian人害瘫了对么?!呜呜呜呜!”
红眸定定地看着他,喊的撕心裂肺!此刻的她,彻底失去了理智,泪如泉涌。她的样子,让他心痛。他仿若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地碎裂。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渐渐笼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郁。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有泪光在流转。他红着眼,再次靠近了她,伸出手,拥她入怀。顾业蹙眉,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动了动唇:“对不起,我这么做,只是怕你知道了接受不了,想找机会慢慢地告诉你的,医生说了,我们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你放心,哪怕寻遍天下名医、散尽家财,我也会治好你。”
唇,轻吻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到了极致。温热的泪滑过他棱角分明的脸,落在她的发顶。“骗子!你个骗子!骗子!”
她呜咽地抽泣着。手狠狠捶打在他的xiong口,发出如同擂鼓般沉闷的声响。泪,浸湿了他深黑的大衣……他任由她捶打着她,再怎么痛,依旧纹丝不动。耳边,她心碎的呢喃,抽泣声,像一把把锋利的刀,深深插进了他破碎不堪的心。累了,她无力地瘫软在了他的怀里,手却依旧死死抓着他的大衣,道:“去帮我杀了孙小然好么?杀了她,好么?我求你了!”
“女人……对不起,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他加重了手臂的力度,用力将她抱进,脸颊,不断地磨蹭着她的头发,无奈地说着。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他又何尝不想去杀了那个女人。可是他不能,他不能。那个女人是唯一能够解她身上蛊毒的人。如果孙小然死了,那她也就没救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她死!我恨她!我也恨你!你不是爱我么?为什么不能帮我去杀了她!为什么!”
她撕心裂肺地喊着,纤长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线条精美的脖颈。他长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任由她一下一下地抓着自己的脖子。此刻的他,不是站在世界之巅的王者。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心疼自己女人的普通男人。“乖,你不能恨我,我也不要你恨我,相信我,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
他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紧紧搂着她,道。“我恨她!我好恨!”
抓着他脖子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带着血的手缓缓滑落到身侧握成拳头。强烈的恨意如同海浪一般席卷而来,几乎将她整个人吞噬。她感觉自己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全身的每一粒细胞都在疼。哭累了,她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深呼吸,道:“因为她是你老婆,因为她怀着你的孩子,所以,你不能像对待桑沫宋淑珍那样随便对待她,是么?”
“……”他不语,他多想告诉她,不是,不是。“哈……哈……哈……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
她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苦笑着,不再说话。他再次吻了吻她的发顶,伸出手,拭去脸上的泪,弯腰将仿若被抽去了筋骨般柔软的她抱上了床。她绝望地仰躺着,眼睛死死盯着头顶素白的天花板。泪水,沿着眼角一点点流淌而出,濡湿了雪白的枕巾。“明天,我带你去美国,美国不行,我们再去别的国家。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一直瘫着的。”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眉头深锁。“……”她沉默以对,连看都不去看他一眼。“嚓……”开门声,划破了一室的沉重忧伤。门口,身背红色双肩书包,身着厚重白色羽绒服的宁檬呆呆看着眼前的情景,清澈的眸,泛起层层泪花。她狠咬着苍白的唇瓣,缓缓走到桑柠身边,伸出手,擦了擦桑柠脸上的泪,看着脖子上全是血痕的顾业道:“顾爷,柠柠姐都知道了,对么?”
顾业没有说话,满眼是殇。“柠柠姐,你别哭好不好,不是说了么,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