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再跟成先生讨论温情,直接说了事情,“前几日户部盐业司从田氏购入了一批细盐,没想到里头被人掺了毒,现在有鹄县、越县数百百姓中毒,陛下恐地方上大夫能力有限,”钱太傅说道这里叹了一口气,“你呆的时间够久了,是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成先生真名姓程,是太上皇当年的御用御医,医术自是不差,当时的太上皇初闻自己再不能有子嗣的噩耗,大怒之下就要砍了程御医,郑大官偷偷使人去找钱太傅,这才有了后来的成先生。“当年是郑大官使人找的我,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郑大官最是忠心不二,若是太上皇不曾后悔,他敢当着太上皇的面命人去找我?皇帝也曾叫你一声先生,你出点力气还不是应该的?”
说着捅了捅“老成”。成先生还不想答应,“宫里那么多御医,随便派一个二个的不行?”
“我这不是怕他们解不了毒,给陛下丢脸么?要不就派程御医去?”
程御医正是成先生的大儿子,“你们父子俩多年未见了吧,正好你考校考校他的医术,走吧,就这么说定了。”
“急什么,这学堂我得交待两句吧?出去这么些时候,给孩子们放假,他们还不玩野了?不行,得找个代课的。”
眼见大功告成,钱太傅不敢紧催,看着成先生进了屋,找了个小童出来飞快的跑了出去。成先生则开始收拾东西。不多会儿,院门中进来一个秀才常服的清俊少年,跟薛礡云差不多的年纪。那少年牵着小童的手,似是没有防备院中还有其他人,站住一看,顿时脱口而出,“钱先生?”
钱太傅被喊的一愣,仔细的看了看少年的容貌,试探的问道,“是季明?”
季明灿然一笑露出几分赤子般的天真,钱太傅这才跟小时候的那个小小儿童重合了起来,笑道,“好孩子,你考中了秀才!”
成先生大声咳嗽着从屋里出来。季明忙对着成先生行礼,“先生。”
成先生先瞪了一眼钱太傅,你教了他们才多久,也好意思当成你的学生,攫取人家的胜利成果也不脸红。瞪完了钱太傅,这才对季明说了请他代课的事情。季老太爷去世,季明正在家中守孝,能来代课求之不得。钱太傅还在感叹时光匆匆,一转眼毛头小子都变大人了,也是,卫昭都有了孩子呢。季明也热切的看着钱先生,他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钱太傅不理会成先生,温声问了季明,“可曾定亲或成亲?再过三年又有秋闱,可有一试的心思?”
季明已经定了亲事,因为守孝,要再过一年才能成亲。钱太傅满意的点点头,对季明示意着转身。季明一见钱太傅要走,往前追了两步,却仍旧没有张开嘴,斯人已逝,多说,只是惹旁人伤心罢了。卫昭……,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卫昭。也罢,纵然他也不是仍旧定了亲事?他们都在慢慢的长大,慢慢的分割,从前的情谊越来越稀薄,这次见了钱太傅所想起的那一点点片段,又能表示什么呢?**成先生上了车还对刚才“自己的”学生热情待承钱太傅的事情耿耿于怀,便想说句什么话刺一刺老钱,“喂,你刚才在院子里头皇帝啊太上皇啊说来说去,不怕隔墙有耳啊?”
钱太傅没好气的答道,“不怕,有暗卫守着呢!”
成先生噎了一下,哼了一声,“权臣!”
他心里想说“佞臣”来着,没太敢。钱太傅见请动了他出山,心里踏实下来,笑着说道,“你先一步走,我也给你准备了两个护卫。”
见成先生不满意,又道,“银票他们带在身上了,你这一路吃喝都由他们来负责。”
成先生仍旧默不作声,钱太傅想了一下,用手拍头,“回头我先让程御医出发,你们行的慢些,说不得能追上你呢。”
成先生这才满意。钱太傅笑道,“咱们多少年的老交情,你说一句又怎么了?”
成先生矫情道,“说出来多么显得你没有诚意呀!”
两人在路口分别,钱太傅坐了另一辆车回城。**如意睡醒了,便让李软找了些盐业有关的书拿进来看。一斤盐现在不过十几文钱,但对整个燕国来说,消耗的量是很大的,燕国地处内陆,有一些盐井,分布的也不均匀,产盐量并不可观。吃盐虽然目前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出了田氏投毒之事,也算是给她提了一个醒,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查明燕国境内的井盐状况,在原有的基础上深挖是一条路,另外则是要探明新的盐矿。她想的多了,唯恐自己不留神就忘了,连忙起身找纸笔写了下来,准备交给内阁去商量章程。这一写便直接到了掌灯十分。薛礡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将儿子再送到乾元殿,没想到太上皇主动打发人来请,他便亲自抱着翎朝送了过去。回来后发现如意还在埋头写东西,顿时怒了。哪个女人坐月子这么折腾的?“别,别,我不写了,别撕……”她低头的时间有点长,头微微发晕,有点后悔自己逞强。薛礡云将笔扔到一边,那纸则要挟着拿在手里,“你还写不写?”
“不写了,不写了。放下,咱们回去,我饿了,也累了。”
她很爽快的讨饶,伸出双手,“我走不动了,你抱我。”
薛礡云这才放心手中的纸,转身绕过书案去抱她。“别人怀孕后都重了好多,你看看自己,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走了……”她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你好啰嗦,除了我还见过谁怀孕的?”
薛礡云怒的不行,“闭上眼,也闭上嘴!”
走到门口对李软说道,“陛下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们也由着陛下,是不是打量我管不了?我管不了,但总能请动太上皇过来教训你们!”
李软刚才已经劝了又劝,但还真不敢像薛礡云那样夺下皇帝手中的纸笔,只好苦着一张脸请罪。薛礡云不是真想罚他,只是说给如意听而已,“还不去请曹御医过来?!”
如意闭着眼根本不敢作声,难得的让薛亲王逞了一回威风。只是曹御医来了也不顶用,她劳心劳力,当天夜里就发起了热。梦见有无数的百姓难受着,哀嚎着,追问她怎么不救他们……薛礡云夜里拥着她睡的,如意的体温将他烫醒了,自己先吓了一跳,忙起身穿了衣裳,叫李软去请御医。如意被他一折腾,倒是从梦里醒了过来,哑着喉咙道,“别让父皇知道了。”
薛礡云“嗯”了一声,试了试帕子,将她抱起来,直接擦她的后背。帕子是热水里头滚过的,比她体温还高,烫得她往他胸前一缩,然后压胸一痛,不,两痛!薛礡云这次知道她哪里痛了,瞧着她脸都皱成了一团,只好放下帐子,解开她的衣襟,上手一摸,这是涨奶涨的硬了。他低下头,如意迷迷糊糊的还推他,“我病了,你不要喝。”
薛礡云吸得重新绵软了,连口都没漱,就狠狠的亲了她一口。曹御医进来的时候,如意已经出了一次汗,薛礡云帮她换了衣裳,请曹御医诊脉。曹御医没说旁的,也是说累着了,月子里就是要休养的,皇帝费了心神,身体受不了自然会抗议。皇帝连夜召了御医,太上皇天明就知道了,一大早便带着翎朝过来看她。“翎朝呢?”
她觉得已经好了很多,但薛礡云在一旁虎视眈眈,也只好老实的躺着。太上皇没好气的说道,“你病着,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一句话堵得她说不出话来了。有了这一出事,太上皇干脆白日里头也不让翎朝回来,“等你什么时候好利索了,再叫他来。”
如意又想孩子,又忧思国事,断断续续的发着低烧,薛礡云只能哄着她喝了麦芽水回奶。胸前不再胀痛,也算是解了她一点痛楚,薛礡云每日里又老是在她耳边将翎朝今日睁眼笑了,小手小脚十分有劲云云,她便强迫自己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总算是熬到了满月。祝翎朝的满月宴是十月初十,太上皇一高兴,直接将宴席开在正阳宫。十月初十的天气其实有点冷了,当然有面子的重臣官眷们能捞着一个好位置,离太上皇近,离皇帝近,离皇子近的好位置。如意左手边坐着承恩侯的太夫人,右手边坐着薛夫人。薛夫人眼巴巴的看着太夫人手里的大红色的襁褓。承恩侯太夫人看见了,便笑着将孩子递给奶娘,对薛夫人道,“亲家夫人也抱抱,咱们一起沾沾皇子的福气。”
薛夫人使劲的点头,眼睛都有点湿润了。如意示意桂嬷嬷将孩子递给薛夫人。薛夫人忙站起来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看着睁着眼不哭不闹的祝翎朝。如意跟薛夫人平日里打交道极少,她对外人都没有这样拘束,这也是她从本心里头想讨好薛夫人所以才有此想法。她伸手掖了掖翎朝的被角,轻声说道,“夫人看他是不是像礡云的多?”
薛夫人含笑点了点头,“陛下说的是,这眼睛、鼻子、嘴巴都像,跟他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女眷们在东偏殿里开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