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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变天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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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整夜,次日,天仍没有要放晴的意思,阴云沉沉,空气中水气浓重,走在外面像是淋着小雨,早市开门做生意,卖菜人匆匆忙忙拉着满满一车新鲜蔬菜行于街上,睡眼惺忪瞥见地上一个人影。

  “死,死人了!!”

  一声尖叫划破黎明的宁静,起早的生意人纷纷出门查看。

  一男子伏趴在地上,身下一片被水冲淡的浅红,后肩深深扎着铁钉拖带一根木杆。

  福满来茶楼的伙计听见吵闹声,从里面打开门去了活动的门板,借着站在台阶上地势高,刚定睛一看,吓得三魂六魄乱飞,屁滚尿流的跑进去喊老板出去看,有个死人在他们茶楼外面躺着!

  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老板潦草穿戴好衣服匆匆出门,一眼看去惊得脸上血色尽褪,浑身直打哆嗦。

  先别说这门外躺着个死人影响做生意,老板勉强稳住心神,推攘吓呆了的伙计一把,“别傻愣着了,快去报官啊!”

  伙计这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的拨开人群往南衙禁军府邸的方向跑去了。

  明平侯府,偏院的灯亮了一夜,云三给云奕换了新药方,连喝两碗,顾长云放心不下,在床边守了一夜。

  半夜时云奕果然又起了一场低热,抓着顾长云的手胡乱梦呓,顾长云低声哄着才让人安睡。

  窗棂被敲了三下,顾长云从浅眠中惊醒,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抬手捂住正伏在他怀里好眠的云奕的耳朵,“进来。”

  前去探消息的云十二无声无息的快步进来,反手小心关上门,一回头看见屏风后一双人影亲密相拥的人影,不觉呆了一瞬,马上垂下头半跪在地上,低声道,“和仕刚昨夜死于福满来茶楼前,凌江已经带南衙禁军往那边去了,也通知了和府。”

  和仕刚为户部侍郎,萧丞的人……这事一时半会落不到大理寺头上,顾长云想了一下,低声道,“知道了,盯着萧何光,下去吧。”

  “是。”

  云十二低声应了,轻手轻脚起身打开房门去了。

  和仕刚死了,现在就看南衙禁军能找出什么死因,还有萧何光是什么动作。

  顾长云阖着眼靠在大迎枕上,手依然捂着云奕的耳朵。

  一只手攀上他的手腕,拇指在他虎口处轻轻揉了揉,痒痒的。

  顾长云睁开眼,云奕伏在他身上抬头懒洋洋的看着他,眼里还带着几分未清醒的睡意。

  “和仕刚死了?”

  捂在耳上的手被轻轻拨开,落在白皙的颈子上,顾长云“嗯”了一声,用拇指轻轻揉了揉那一小块细嫩皮肉,“吵醒你了?”

  云奕打了个小哈欠,眸中水光潋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灵着呢。”

  “打个赌?我猜他是中毒暴毙。”

  顾长云将她往怀里压了压,“那么肯定?”

  云奕便顺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和仕刚已经行为怪异近半个月了,言谈举止不能说是换了个人,只能说性格大变,连饮食习惯都变了,还夜不归宿,他家夫人为此事日日以泪洗面。”

  “连夜不归宿你都知道?”

顾长云笑了一下,调侃她,“敢问我眼前之人可是江湖百晓生么?”

  “江湖百晓生另有其人,这些侯爷的探子不也能查到?”

云奕笑笑,又打了个哈欠,“事有蹊跷,侯爷多留意些总是好的,我猜,不出十日,还有下一个和仕刚。”

  环在她背上的手轻拍两下,顾长云合上了眼,“时候还早,再睡会。”

  云奕懒懒嗯了一声,不多时便再次昏沉睡去。

  这边安宁,南衙禁军府衙那边可是炸开了锅,凌江一大早起来面对的就是户部侍郎当街死亡的消息,两眼一黑,随手拉住一人命他们赶紧带人去把现场围了,等他向叔父禀报了再过去。

  好巧不巧他拉的是凌肖曾经的部下,暗暗翻个白眼,骂一句上不了台面,不情不愿的带人去了。

  前一个百戏勾栏的还没处理妥当,这又来了个户部侍郎,他刚要管事,怎么一下子多出来那么多棘手的事,凌肖在任时可是几百年不出一件大案子,到他这一件又一件劈头盖脸砸过来,是他倒霉还是天意不公!

  庄律广超二人姗姗来迟,在不远处的拱门外静望凌江的反应,两人对视一眼,庄律偏了偏头,广超咽下方才情急之下塞入口中的肉干,随他行至无人角落。

  “南衙又一件大事,”庄律若有所思,“是个机会。”

  广超反应有些迟钝,“啥机会?”

他想的是另一件事,“这次死的是户部侍郎,事关重要,说不定大理寺会接手。”

  庄律略一思索,“上次沈二公子家送进来的刺客怎么样了?”

  “被毒死了,报上去只说是服毒自杀,”广超啧啧感慨,“得亏沈二公子先前没进去看,不然有心之人可能就将祸水引到他身上了。”

  庄律早想到这样,淡淡道,“沈二公子向来聪慧。”

顿了一下,他低声问了一句,“百戏勾栏那个怎么着了?”

  “昨个听人说趁天黑送城外乱葬岗了,”广超颇为鄙夷,“凌……绣花枕头一个,不敢查。”

  庄律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再等等。”

  广超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认真的点了点头。

  三合楼,柳正捧着一盏热茶站外门外,往福满来茶楼的方向看,伙计拿着抹布站在旁边,脖子伸的老长,偷听旁边看热闹的人讲小话,一脸震惊的分享给身边柳正。

  柳正无奈看他一眼,两人没离多远,自己的耳力比他还要好些,怎么会听不见。

  身后晏剡钻出来,柳正往后看了一眼,对伙计道,“别看热闹了,一大早的,回去做事。”

  伙计应了一声,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脑袋。

  两人回到柜台后,晏剡多看了两眼柳正眼眶下淡淡的青黑,“没睡好?”

  “昨夜心莫名有些慌,睡得晚了些,”柳正微微蹙眉,抬眸看了眼晏箜房间的位置,“余毒未清,月杏儿还在守着晏箜。”

  晏剡宽慰道,“过几日便好了,庄主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晏子初回荆州这一趟,除了安抚人心解决庄子事务,还有一事就是请白彡梨跟来京都,白彡梨娘子算是月杏儿半个师父,擅医擅毒,功夫也不错,云奕在京都久留,晏子初最近有风雨欲来的预感,总是不放心,得提溜一个靠谱医师来。

  柳正回神,问他,“查出来是何人了吗?”

  “不是咱们的人,”晏剡皱眉,“在百戏勾栏一带接杂活的,可能只是碰巧经过遇上被杀人灭口了。”

  柳正半信半疑。

  晏剡看透他心中所想,“南衙的人将连夜尸体运到了城外乱葬岗,若是不放心,改日去看一眼便是。”

  柳正终于微微放了心,“唔,方才你看了没,户部侍郎和仕刚昨夜死在了福满来茶楼门口。”

  晏剡惊讶,“我从后面绕过来的……昨夜死的?”

  柳正眸中暗波浮动,“今早开门的商铺发现的,南衙的人已经来了。”

  晏剡若有所思,“南衙近日事多。”

  柳正忽然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变天了么。”

  晏剡一愣,想了一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先不管了,我上楼补个觉去,小姐来了再喊我。”

  柳正顺口应道,“行,给你准备点吃的?”

他反应了一下,问已经往楼上走的人,“你怎么知道小姐今日回来楼里。”

  晏剡回头,颇有些牙酸的嘶了一声,“死了个户部侍郎,照她那个劲儿,能不出来探探消息?”

  柳正眼中带了些笑意,朝他摆摆手示意让他赶紧上去歇着。

  晏剡咧了咧嘴,蹑手蹑脚扒着晏箜房间的门缝看了一会儿,月杏儿趴在床边小睡,晏箜已经醒了,温柔小意的痴痴盯着人家的睡颜不放。

  晏剡顿时觉得牙更酸了。

  萧府,严君益接着信儿,心中大骇,寒声确认了三遍才堪堪相信,他们处心积虑安插在户部的这枚最大的棋子,一夜间忽然就没了,他眼前一黑,扶着桌角站稳,“怎么死的?”

  探子莫名有些张不开嘴,“只看外伤,是和仕刚耍酒疯,淋着雨跑到路上,街边挂招牌旗帜的杆子正巧被风吹倒,杆子上的钉子整根扎进了后肩。”

  严君益被离谱的说不出来话,他静了半日,一瞬时似是苍老了十岁,有气无力摆了摆手,“你且退下罢,再打听打听。”

  一想又算了,南衙的人已经去了,过会儿派人去问便是,只怕传到了朝堂之上,又让大理寺横插一脚。

  老爷还未回来,严君益闭了闭眼,呼息间又恢复了萧府持事大管家的冷静姿态,“来人,将老爷书房香炉里香灰扫了,开窗透气。”

  他照常布置完一切,匆匆回房换了身更不起眼的衣服,从萧府后门悄无声息离开。

  一场无声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百戏勾栏,地势低处的矮屋都浸在水里,扎朵起了个大早,挽着袖子裤腿赤脚站在门内,操着葫芦瓢往外舀地上的积水。

  扎西被他妹妹安排在桌上不准下去,侧耳听水声,温声道,“扎朵,把鞋穿上,水脏,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扎朵专心致志的舀水,胡乱应了一声,并没有要去穿鞋的打算。

  扎西无奈,望着屋顶愣愣出神,昨夜暴雨,他听着屋子的漏水声听了一夜,心里很是不对劲。

  似乎是有人踩水而来,向扎朵问屋顶的情况,低声说了句什么。

  扎西耳尖微动,“扎朵,怎么了?”

  来人已经离去,扎朵将最后几瓢水舀出去,回来对他嘟囔一句,“虫子死了一只。”

  扎西抬了抬眉头,叹道,“好快。”

  扎朵眼巴巴望他,“哥,你说那个姐姐什么时候再来找我们。”

  扎西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龟壳,顿了一下,“她近日有事,怕是无空。”

  扎朵失望的耷拉着肩膀,又很快收拾好心情,准备搬梯子修房顶,还有疏通屋后的水槽,中原的雨太凶,百戏勾栏排水没那么好,泡在水里的感觉很让人糟心。

  扎西坐在桌上,脑袋随着顶上传来的声音转,眉间染了几分愧疚,他除了拼尽力气将扎朵从魔窟带出来,其他地方实在没尽到兄长的责任。

  指腹不自觉摩挲龟壳上的符文,扎西浅浅叹一口气,祈祷早日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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