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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奕怆然若失地在街上晃悠,忽而被一股大力拽去,她看清楚是韦羿的后脑勺,及时卸去腕上的力道,随他穿过人流往一个方向去。
韦羿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一劫,将云奕拉到无人处,邀功的挤了挤眼睛,“成了。”云奕早收拾好表情,闻言挑了挑眉毛,“晕了还是没了?”
“咱咋能那么暴力,”韦羿神秘一笑,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我把他蒙了眼扔空酒缸里面了。”
云奕啧了一声,“就这?”
韦羿也不恼,耸耸肩,“害,那不是等着姑奶奶你去收拾吗。”
“没那闲工夫。”
看着云奕脸色不佳,韦羿没再多说什么逗她,不放心叮嘱几句,“严铧子超没露面有数月了,肯定跟谁做生意了,专门冲着你来的。”
云奕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他打不过我。”
韦羿倍觉无语,望着她的目光一言难尽。 云奕草草同他告别,游魂似的在街上飘,最终还是晃悠到了三合楼。 月杏儿连忙擦干净手出来,又惊又喜,“小姐?柳正说你明个儿过来,我可是忙昏了头,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云奕一笑,捏了捏她的脸,“正做梦呢你。”
柳正看出她心不在焉,皱眉,趁月杏儿欢天喜地跑后面厨房拿吃的,过来问她,“怎么了?你把狸猫带回去被顾长云说了?”
“没有,侯爷应该还替它寻着了主人,”云奕目光落在茶杯上,却又没在看它,像是叹了口气,“晏子初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可不大对劲,柳正心中疑团更重,心下思量着明平侯府中可能发生了何事。 月杏儿端来两碟新做的点心,云奕拈了一个,随口问,“晏箜呢?”
月杏儿乖巧答道,“跟晏大哥出去了。”
柳正加了一句,“为那个西域商人的事。”
云奕调侃,“咱们晏家庄可真是心系天下。”
柳正淡淡道,“还不是为了你。”
月杏儿嘿嘿一笑,“师父说过,咱们小姐爱管闲事,自家人得帮衬着,免得小姐吃了亏,那么长时间大家早习惯了。”
云奕一愣,认真道,“胡说,我才不爱管闲事。”
月杏儿以为她是脸皮薄,只有柳正多看了她数眼,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明明今日才管完闲事。 眼下正是清闲的时候,伙计打杂的都去后头用饭了,前面就他们三人。 包的鲜肉馄饨,今个的汤底熬的好,月杏儿闻见味道,问他们吃不吃,得到两个摇头后没忍住自己跑到后面要了一小碗。 还没吃完,一声称得上凄厉的尖叫划破安静祥和,使得她手一抖一个饱满的馄饨从勺子上掉了下去。 “如苏力!!!”
月杏儿气势汹汹放下勺子,一边挽袖子一边往一间屋子走去,顺手抄走了石墩上今早上给如苏力准备的放凉的药。 院中捧着碗的众人惋惜且同情的叹了口气。 紧接着,几句含糊的外语夹着激烈的挣扎声自屋内响起,月杏儿一声“闭嘴!”
后,一瞬时什么声音都没了,后院重归宁静祥和。
前面柳正云奕仍气定神闲喝茶,恍若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云奕决定等柳才平回来,无聊的敲敲桌子,“别算账了,咱们俩下盘棋。”柳正便将算盘和账本推到一边,拿出来棋盘摆好。 月杏儿约莫是受了刺激,收起玩心近日都在好好钻研医书,看了一会儿书,跟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匆忙拿起针灸包去给如苏力施针。 不一会儿后院又响起鬼哭狼嚎声。 云奕淡定落下一子,“她当真不是拿如苏力练手?”
柳正比她还淡定,“如苏力年纪小,多吃点苦头没有坏处。”
云奕一想也是,赞同点头。 五招内柳正吃了她两子,试探问道,“你这也无事,怎么不在侯府待着?”
可以说是对她和顾长云到底有没有闹别扭一事十分关心。 云奕以退为进,拿下他一子,“侯爷下午不在府里,我不是说了要等柳叔回来么。”
这才觉察到他的意思,云奕哭笑不得,“你瞎想什么呢……我和侯爷晚上才有事。”
柳正的心还未放下去就被猛地提了起来,哽了一下,神情古怪半天才想起云奕说她今晚要夜探和府。 云奕趁他发愣,接连吞下他数子,杀得他连连溃败,片甲不留。 柳正无奈,但总算是松口气,“这局我认输。”
云奕猜到他心想什么,连吃两块点心才压住要冲破喉咙的笑意。 伙计吃完饭来前面,将桌子又擦了一遍,擦着擦着便跑到了外面听别人讲热闹,片刻后跑回来给他们讲户部员外郎郭法暴毙了。 云奕柳正齐齐抬眸对视一眼。 又是户部。 户部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位置极重,一个户部侍郎死了是凑巧,又死一个员外郎可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且对外的原因一致是暴毙。 云奕又想起扎西所说的蛊虫。 一个户部怕是不够,不知如苏柴兰的手伸得有多远,若是已将六部都腐蚀成了个空壳子,大业根基难稳。 柳正幽幽开口,“让你家侯爷上心些罢。”
云奕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我家侯爷身上担子不轻。”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从门前经过,伙计抄着抹布探出窗子瞅了几眼,往里面喊,“柳叔的马车回来了,绕后面去了!去接一下!”
云奕双眸一亮,扔了棋子往后面跑,月杏儿也出来了,一手提裙一手捏针,身后是光着上身被扎成刺猬敢怒不敢言苦着脸的如苏力。 柳才平笑呵呵的下来,一见几个小辈排排站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甚觉欣慰,特别是见着了云奕。 “柳叔您回来啦!”
月杏儿激动的冲上去抱他,柳才平依旧是笑呵呵的张开手,不动声色抬高了她捏着银针的手。 伙计们正往下卸东西,大包小包的,柳正走近了些,惊讶,“爹,你走的时候没带那么多东西吧?”
柳才平指了指分出来的一大堆,“都是给你们捎的,我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不得买点地方特色?”
月杏儿抱着他的胳膊不丢,撒娇道,“还是柳叔最好。”
柳才平刮了下她的鼻尖,笑眯眯道,“去分一分,给你买了好东西吃。”
“好嘞,”月杏儿脆声应下,扭头对一旁触景伤情的如苏力招手,“过来帮忙,不然你那一份就归我了!”
如苏力傻傻的指了指自己,“我也有份?”
云奕和柳正侧身含笑看他,柳才平拍了拍其中一个盒子,乐呵道,“有,咱楼里谁都有份。”
后面埋头兴奋搬东西的几个伙计连连应声,善意地朝他笑笑。 如苏力慌张唉了一声,僵硬的背着一后背银针慢慢走过来。 云奕看见他的后背,正研究月杏儿这是扎了个什么阵法出来,柳才平在后面拍了拍她。 她回眸,险些被一大片浓稠的正红色冲花了眼。 “柳叔,这啥?给我的?”
“遇见了你花嬷嬷,她说给你做了身衣裳,让我帮忙捎回来,”柳才平意味深长笑笑,“拿着吧。”
云奕连衣裳带盒子接了,只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这身衣裙颜色也太惹眼了,连柳正都忍不住凑过来看。 一身正红色裙装,裙摆尽用金线绣鸳鸯石榴纹饰,拦腰束以流云纱,其间点缀米粒大小的南珠,再无多余装饰,落落大方,尽显飒丽惊艳。 好看是好看,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云奕眼皮剧烈一跳,“花嬷嬷这是品味变了?挑的色也太艳了些。”
柳才平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气定神闲道,“她说不知道此生能不能见着你穿嫁衣,难受了好几天。”
云奕一哽,顿时觉得他接下来的话听不得,连手里的衣裳都仿佛火团般烫起了手。 “巧儿宽慰了好久,给她出主意说做一身小姐平日也能穿的衣裙,颜色只要正红色,绣喜纹,就当给小姐准备嫁衣了,”柳才平顺了顺胡子,赞同点头,“这丫头也是个鬼机灵,还囔囔着要帮你绣一身大袖衫,华丽一些,穿在外面就是十足十新娘子的嫁衣,如今正在寻好布料和金线宝石,还未完工。”
柳正轻咳两声,忍了笑,接过他爹的空茶杯,“爹我再倒杯茶来。”
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云奕无奈,“花嬷嬷怎么还当真听了巧儿的话……” 柳才平笑意堆满了脸上,竟是开始了畅想一般,“花嬷嬷绣工向来出挑,小姐得了这么身衣服也不亏,都是一片心意,说不定日后能用的上……” 云奕面上起了绯意,及时打住他的话头,干巴巴道,“那我便收了这一片心意。”
做贼心虚似的,她连忙盖上盖子,左右看看月杏儿他们没往这边看,道一句“我先收好”,三两步窜到暗间上楼,将盒子藏到自己房间衣橱最里面,开门关门一顿操作行云流水。 月杏儿分完东西,捧了一盒子花糕在楼里转悠分着吃,半天没找到云奕,连忙拉着柳正问她是不是已经走了。 柳正神秘一笑,指了指楼上。 月杏儿摸了摸手臂,瞅着他的背影嘀咕一句,“咋笑得怪瘆人的……” 云奕从楼梯上下来,“月杏儿,说谁瘆人呢?”
月杏儿老老实实指了指柳正的背影。 云奕微笑,“说的没错。”
柳正自然是听见了,没理她,怕自己忍不住开口打趣惹人恼羞成怒。 “花糕,甜甜的,不腻,”月杏儿递给她糕点盒子,问,“小姐,你这几日有什么大事吗?”
云奕幽幽叹口气,“可不是,有的忙了。”
月杏儿一激灵精神了许多,“有啥是我能帮上忙的?”
云奕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好好多磨一下医术。”
这话不假,月杏儿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其他,蔫蔫的应了一声。 见她们这边现在没人,云奕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那只天眼三七虫,怎么样了?”
月杏儿小声道,“好着呢,更肥了,吃嘛嘛香吃了就睡。”
忍不住埋怨一句,“我为了养它把所有的蛊虫细细研究了一遍呢,谁知道它比猪还好养活。”
云奕失笑,捏了捏她的脸,意有所指道,“急什么,总能用得上。”
月杏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柳才平奔波了大半天,风尘仆仆,用完汤面后便被几人催着上楼歇息,柳正收了棋盘继续算账。 云奕拍拍掌心的点心碎屑,“行了,我先走了,你也该去后面把如苏力的针给拔了。”
险些忘了这茬,月杏儿忙灌了几口茶送下嘴里的点心,拍拍手往后面钻。 云奕起身,轻飘飘丢给柳正一句,“走了。”
柳正头都没抬,“走好不送。”
萧府,气氛一片凝重,门窗紧闭,还放下了细竹帘,透不进来一丝日光。 萧何光紧攥着一本书卷,沉默良久,猛然有了动作,将手中书卷狠狠摔向一旁的书架,噼里啪啦撞下来些瓷器,地上顿时积了许多碎片。 再配上他那沉得能滴出水的神情,实在是触目惊心。 严君益垂首站在一旁,神色不明。 “又是户部。”
萧何光嗓音沙哑得厉害,冷笑道,“户部这是招谁惹谁了,中邪了不成?”
严君益犹豫了一下,道,“南衙那边已经有人去了,正等结果出来。”
“南衙,”萧何光神色未变,将手边的茶杯拨出去一尺远,堪堪停在桌沿,溅出来几滴水渍,寒声道,“一群废物。”
严君益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凌大人确实有些……识人不清。”
萧何光淡淡道,“去给他提个醒。”
“属下想凌大人已经差人去了。”
户部一连被拆了两枚棋子,萧何光靠在椅背上,指尖若有所思的叩在扶手上。 严君益停了一会儿,接着道,“皇上下了旨允范灵均出京。”
“不用管她,顾长云对她用心不深,”萧何光嗤笑一声,“还以为他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严君益接话道,“有情有义并不能说可当大任。”
萧何光脸色总算缓和了些,“无妨,皇上的后宫经此一事也算是有了样子,女子难缠,恐多生是非。”
严君益知意,“给皇上添了不少事。”
萧何光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开口道,“让咱们的人去查,和仕刚同郭法的死必有关联,查查是谁在从中作梗。”
严君益领命,将心头莫名涌起的颤栗感默默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