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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云莫名心烦,烦的不是其他而是自己。
本就好好问出来两三句话的事,磨磨蹭蹭地不肯说,一点都没有七尺男儿的气概……不过若真问出来,他知道云奕非但不会生气,还会更心疼他被人下了毒,要去找当年的卢家,卢家背后那人算账,只是…… 颇感头疼地扶额,顾长云闭目养神片刻,自书架上寻觅出一本未看完的话本子继续翻看,偶尔还要提笔批注几句。 窗边响起淋淋沥沥的雨声,云三冒雨前来,禀报说裴文虎醒了。 顾长云眸光微动,刚欲起身去瞧一瞧,便听他后句便是云姑娘现在也在那,登时没过脑子地又坐了回去,镇静地拿起书,说自己过会儿再去。 “……”云三看着拿倒了的书皮,“是。”他往外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来,直白问,“侯爷,你和云姑娘吵架了?”
“没有的事,”顾长云淡定翻页,“我们两个从不吵架。”
您看我信么?云三木着脸点头,“哦,那就好,如果你们两个吵架了还是什么,云姑娘又要借口不喝药了。”
他说完便告辞离去,留下缓过神的顾长云面色复杂。 裴文虎烧得迷迷瞪瞪的,只是被针灸几回后醒了过来,一张娃娃脸毫无血色,被卡着喉咙灌药的时候连哼唧都没哼唧,咕噜噜一口气给干了。 云奕拉个板凳坐在一旁,被苦味冲的直皱眉头,扯过他的手臂在外关穴上扎针捻转。 云三回来在床边看了两眼,针也扎了药也喝了,又灌下去一碗浓浓的姜汤,剩下就是让人睡一觉出出汗,睡醒了就好了。 这就没他的事了,云三瞥了漫不经心的云奕一眼,在边上慢吞吞收拾药箱。 云奕看回去,“侯爷怎么说?”
云三耸肩,“啥也没说。”
见她诧异挑眉,云三加上一句,“三王爷来寻侯爷出门吃酒,侯爷便去了,还说让你好好吃饭,吃完饭把药喝了,不许耍赖皮。”
云奕敷衍地嗯了一声,指指床上不省人事的裴文虎,“看着点,别让人小孩烧傻了。”
赵远生前些日子被言官参了一本穷奢极侈,又推了个去西面诸郡监察修建河道的差事,安分了小半月,这是又出来寻欢作乐了。 大夏天的修河道,虽有银子捞,但要么是暴晒要么是洪涝,一去一两个月,就算是能撒手不管顶个虚名,回来得蜕一层皮才能在赵贯祺面前毫不心虚地晃悠。 这差事落到谁头上来着? 云奕垂眸望着地上一小滩积水,看它模糊映出自己淡漠的表情。 呵,得多关心关心这朝堂之事了。 天色彻底暗下,雨点落在地上水坑击碎其中两旁店家灯火的倒影,泛起圈圈波纹,顾长云撩起窗帘一角往外看去,轻笑,“又来花街……不怕言官再参一本?”
赵远生知道他在开玩笑,故意重重地叹口气,“晦气!他们那群老头子参完这个参那个,这次是轮到我罢了。”
“确实晦气,”顾长云附和点头,放下帘子问他,“今晚我请,你且放开了顽,好好松泛松泛。”
赵远生眉开眼笑,“我可记住了顾兄!今儿去满春楼!她们家新来了几个妙人,咱们去尝个鲜儿!”
顾长云眼中笑意半真半假,未达眼底。 马车径直行过潄玉馆。 早有眼尖的姑娘去向楼清清通风报信,漱玉馆外,细腰轻轻转了转手中绢扇,轻蹙柳眉,眸中流露出淡淡的担忧之色。 楼清清刚听到着信儿还面露喜色,一旁伺候的小屏亦是露出个笑,软着声音低低道,“明平侯好些日子没来了……” “他一个侯爷,必然事多,”楼清清含笑飞她一眼,“他想来就来,咱们只好生伺候着便是。”
隔了那么久,也没见兰菀多受惦记,无非是多赏了些银子物什,同先前一样养在她这漱玉馆里罢了,来一次唤过去作陪一次,不出五次便厌了倦了,打发去别处,又央她找新的美人。 楼清清心中千回百转,略矜持地坐了一坐,理理花鬓,差遣小屏去酒窖取一坛新酿好的桃花酒出来。 小屏含笑应了,下楼时还不觉有什么,走到楼下转去后面,还未听到馆中姑娘们同顾长云的调笑,也未见有人殷勤地朝门口涌去迎接谁。 她暂且不去酒窖,走去大厅环视一圈,拦了个姑娘问明平侯可来了,姑娘奇怪扫她一眼,半开玩笑说谁不做梦想着让明平侯来呢,只此一句小屏惊觉顾长云怕不是去了别家,急匆匆小跑去门外看,细腰一见她这幅慌张模样便了然,叹一口气道明平侯同三王爷去了满春楼。 这边楼清清也发觉不对,移到靠外栏杆这往下看,正瞧见小屏和细腰说话,略听一句登时变了脸色,目光阴冷然投向满春楼。 满春楼中,刚走进暖阁的赵远生冷不丁打个喷嚏,吓得后面跟着的鸨母嗳呦一声,扭着腰身挥着帕子急急往前凑,赔笑道,“公子没事罢,咱们这暖阁熏的香太重了,我马上命人开窗散散。”
说完,便扭头冷下脸对后头一个跟着伺候的小丫头喊,“愣着干什么!没眼见的,还不过来伺候着!”
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没见过这等尊贵俊朗的公子,再加上鸨母前后张罗点头哈腰的样子,更让她比往日都小心谨慎足足十分,只是一瞥眼望见后面这位公子风流倜傥的侧脸,便一下子失了神,痴痴地愣在原地,直到鸨母勉强端着笑脸咬牙唤她第二遍,那俊俏公子微微侧眸看向自己,莞尔一笑,才连忙低下头羞得满脸通红,磕磕巴巴地应着声提着裙摆跑去开了窗。 赵远生随便摆了摆手示意无事,不忘揶揄地朝顾长云眨眨眼。 顾长云懒得理他,落座后只要了壶清茶,鸨母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的后话,殷切的目光便投到了赵远生身上。 赵远生熟练地点上一桌酒菜,招呼她将那几个新来的姑娘带上来相看,鸨母接住他抛来的银锭,眉开眼笑地下去喊人去了。 数十个水灵灵的姑娘一字排开,十六七岁,清一色的美人胚子,满春楼下了大手笔,不知从哪淘来了这么多好颜色,怪不得赵远生心心念念记挂着要来尝鲜。 好颜色不如家中那位好,顾长云心中毫无波澜,只觉无趣,手持茶盏不经意间浅浅一转眸便让姑娘红了脸,赵远生挑花了眼,哪个都想揉进怀里好好赏玩一番,目光在姑娘身上上上下下扫了足足三圈,才想起来扭头看向顾长云,笑,“顾兄,你看哪个好?”
顾长云今日做东,这便是让他先挑的意思。 闻言,姑娘们面含春色遮遮掩掩向那位公子看去,都暗暗期待他能挑中自己,与如此贵客一夜春宵,岂不美哉。 然而她们失望的是,这位公子只是粗略扫了两眼便收回目光,一些人甚至怀疑他都没看清自己的相貌。 最终,顾长云沉吟着指了指最右的一位绯衣女子,轻笑,“今日下雨乏得狠,想这位美人来陪我吃几杯酒,美色入酒,必能使本公子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绯衣女子掩唇娇笑,盈盈行了一礼,款款走到顾长云身侧,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指轻搭上他的肩头,含羞带怯却又十足大胆地要往他腿上坐,顾长云不动声色一挡,长腿一勾旁边凳子,拉着她的腕子让她坐下。 赵远生见状便知他今晚只是作陪,不打算被翻红浪,适时抚掌大笑,假装没看见女子面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好,还是顾兄会说话,我看这寥寥几句便哄得了美人欢心。”
顾长云点了一个,他也犹犹豫豫地点了一个,鸨母要带其他姑娘出去的时候顾长云拦了下,似笑非笑望着他打趣道,“今晚怎么那么客气,不必为我省银子,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好好玩儿。”
赵远生讪笑,便又留了一个,温香软玉,左拥右抱,脸上的笑一直高高挂着。 顾长云见他乐在其中,分出三分精力对付这个不肯罢休想往自己身上缠的女子,心不在焉夹几筷子菜,桌上有一道蒸蟹是另在其他酒家叫的,他计上心头好言哄这女子剥蟹,白花花的银子往桌上一放,女子登时忘了其他埋头用蟹锤轻轻敲松掀了蟹壳,再拿起蟹针仔仔细细地剔肉。 赵远生耽于美色,只草草往桌对面瞟一眼笑他暴殄天物便没了下文,顾长云回以淡淡一笑,侧眸望向窗外。 窗外落雨声糅杂在男男女女的声音中,不大不小,只是顾长云竟在这种环境下缓缓静了心,于是雨声便在他耳中清晰可闻起来,他露了笑,也觉不可思议,杯中茶尽,女子满手油膏不便斟茶,他便懒洋洋自己伸手去,指尖刚碰上壶柄,便忽闻外面一声女子尖叫,又急又细,惊得周围都静了一静。 赵远生慢慢撤开探入怀中女子衣中揉捏作乱的手,双目惶然,无措望向顾长云。 顾长云皱眉,不满道,“谁家姑娘这般一惊一乍,扰人兴致。”
他给赵远生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抬声唤来贴身侍卫,也就是今日当值的云二云四,命他们前去察看一番。 赵远生仍有些心悸,“顾兄,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花街能出什么事?”
顾长云故作不以为然状,“多是醉鬼闹事,惊了美人。”
听他这般说,赵远生当真心定了些,重新嬉笑着去逗弄怀中美人,左香一口右香一口不亦乐乎,那绯衣女子抬头看看他看看顾长云,只心道这京都中贵家公子怪癖不同,可叫人大开眼界,又想自己既不陪酒也不献身就有银子拿,唯一可惜手指被蟹钳戳得微微发痛,苦中作乐将满满一碟蟹黄蟹肉送到顾长云面前,见他点头,又伸手拿了一个来拆。 云二云四回来得很快,禀报道,“公子,旁边莳花楼出了人命,一男子酒后作乐,是马上风。”
听前半句时赵远生面色登时一白,后面才缓过来神,“马上风?”
虽说是人命,但这死因略有些不可启齿,确实是花街能出来的事,只是不像醉鬼闹事那样常有罢了。 “既然是马上风,那边与我们没有干系了,”顾长云慢条斯理将一碟蟹肉蟹黄蘸了姜丝玫瑰醋,摆手示意他们二人退下,朝赵远生展颜一笑,“安心,官府的人不会那么快过来,容我用了美人剥好的这两个螃蟹再说。”
门外,云二云四留了个心眼,两人交换眼神,一人继续留守,另一人飞速外出给外面守着马车的近侍递话,让他们暂分出一个人去莳花楼。 楼上赵远生可就没那么老神在在了,他是王爷,还是个不得宠信的王爷,南衙禁军那群人简直就像闻着腥味的猫,免不得要将这一圈都查视一遍,莳花楼就在隔壁,若要查的话不足一盏茶时间便查到了这边。 可惜这美人儿是尝不了鲜儿了。 顾长云了然笑笑,将两个螃蟹用完,不紧不慢漱口净手,慢慢饮下一小杯黄酒,开口道,“莫急,今晚我送你家去,这两位姑娘你是都要还是?”
赵远生眼前一亮,顾长云的马车定然是保险的,藏两个姑娘带回去不在话下,登时站起拱手作礼,笑嘻嘻道了谢。 雨打车檐,顾长云的马车从王爷府侧门前经过,走到九门大街上,正巧与列队森严的南衙禁军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