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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肖神情认真严肃,庄律万分错愕,忍下心头悸动,惊道,“有毒?!仵作验不出来?”
“没错,”凌肖松开他,继续疾步向前,眸光沉沉,“验不出来。”
庄律赶紧跟上,脑中快速将无色无味不留痕迹的毒物过了个遍,还欲发问,便见凌肖冷不丁又停下了脚步。 他眉间风雨欲来,唇线紧绷,整个人浑如开刃的寒刀,因窥得一线凶险而愈发戾气浓重。 凌肖转身正视庄律,一手发狠压在他肩上,一字一顿道,“家去!彻查。”
庄律耳边警铃大作,没有多问,沉着脸重重点头。 两人匆匆在路口分别,凌肖垂眸沉浸在心事中,忽觉肩头湿意浓重,回神才知雨珠早已连成雨帘,大雨如注模糊了他的视线,凌肖回眸深深望了眼程府,目光锐利削过层层迷雾,似要透过这一眼瞧清楚幕后之人是谁。 这边东西着两条街皆是朝堂官员皇亲贵族所居,他站在这,只觉处处都是陷阱,往哪个方向走都必然会踩一脚泥。 只是,他目光染上温情,皱着眉望向明平侯府的方向。 明平侯倒没什么所谓,只是子宁像是同明平侯交情不浅,此番千万不要牵连到她,否则…… 否则。 鱼死网破。 到了傍晚雨过天晴,天边烧成一片,云奕慢悠悠挪出房门,见着天上颜色好看不禁露了笑,云十三本在房顶上坐着赏景,听到下面有动静,悄咪咪探出个头往下看。 云奕若有所感一抬头便对上双探究的眼,诧异挑眉,“你……顾长云是单派你来跟着我么?”
“赶巧了么这不是,”云十三有些讪讪的,摸摸鼻尖,“侯爷刚出去,去了书房。”
云奕敷衍地点头,“哦,我不找他。”
两人对视片刻,云十三嗖地缩回脑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奕嗤笑一声,小幅度捶捶略有不适的后腰,慢悠悠去厨房找吃的。 厨房正热闹,厨娘忙得左右开弓,侍人等在一旁帮忙盛菜摆盘,云奕进来时没怎么引人注意,溜达一圈往嘴里塞个卤牛肉才被发现,碧云过来看一看什么时候好,连忙将她请出来,云奕嘴里嚼着肉胡乱点头,乖乖被她念叨着油烟大对身子不好随她往饭厅去。 顾长云回去找她时从云十三那得知人出去了小半会儿,不禁皱眉,想起她今日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那副样子,心疼她不知道多躺会等着自己回来。 难不成将人气走了?他昨晚也没听见不要的话啊,或许有? 连翘过来唤他去用饭打断了他的思绪,含笑道云姑娘已在饭厅等着了。 想必是饿了,顾长云勾了勾唇角,心情一下子重归明媚。 桌上,云奕一切如常,只是时不时要在桌子下按一下后腰,坐她对面的白清实和阿驿看不到,但她身旁的顾长云却看得一清二楚。 云奕坐的直,后腰那里的弧度隔着衣裳也清晰可见,让人看着就觉得很适合将手放在那儿握着,顾长云眸色一暗,喉结微微攒动,掩饰地喝了口汤。 那里除了两个小巧腰窝,还有一个绯色的,暧昧的,尚未消褪的牙印,他情至深处咬的,用了些力气,怕是连云奕自己都不知道。 是独属他一人的隐秘欢愉。 云奕被他看的浑身别扭,用饭比平常快了些,饭后顾长云还存着同她回房上药的心思,云奕一看他的目光往哪瞟就知道,没忍住瞪他一眼,不痛不痒,顾长云一笑而过。 幸好陆沉这时候归来,满身风尘,眉眼疲惫,白清实一见他便皱了眉,拿帕子浸了温茶给他,让他擦擦手脸。 阿驿虽欢喜却被催着回房,隐隐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乖顺地随着碧云去了,云奕欲趁机溜走,被顾长云轻轻一扯,揉了揉她的后腰,含笑让她早些回来。 云奕在他小臂上一捏,没好气走了。 本想转悠着消食,经过侧门鬼使神差停住脚,左右看看无人,熟练翻墙出去,落地后揉了把动作间微微发酸的腰,在心中又骂顾长云一句。 反正他只说了早点回来,又没说不让出门。 云奕便美滋滋钻了这空子,晃悠着往三合楼去了。 京都边郡,晏子初一行人在夜色中驭马疾行,小路泥泞,马蹄踏起泥点四处飞溅,马上人不以为意,斗笠下露出的半张脸轮廓锋利,因长时间的厮杀习惯性紧绷。 刚换的马,几人几乎在林中行出残影,然望望京都的方向,还需赶上一整夜,直到明天天亮方可抵达京都。 太慢了,晏子初眉头深皱,暗暗祈祷千万要赶得上。 云奕在三合楼蹭了新鲜出炉的玫瑰豆沙馅的小包子吃,因是牛乳和面发着淡淡的奶香,香甜可口,她一个眼神抛过来柳正便叹了口气,笑着给她装食盒去了。 “连吃带拿。”
云奕理直气壮,反问,“你蒸那么多,不就是让我连吃带拿的?”
月杏儿吃吃地咬着包子笑,柳正回眸隔空点了点她,连忙捂上嘴闷在手心偷乐。 如苏力已经能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了,也呆呆地跟着笑,往嘴里再塞一个,云奕看他两眼,语气寻常地问他想不想家。 如苏力愣了一下,咽下口中包子明显沮丧下来点一点头,“想,但是姆妈已经没了。”
离北的草原没有他留恋的东西了。
云奕笑着摇头,“你是草原的孩子,早晚要回到草原去的,离北在,你的家就在。”傻孩子。 月杏儿担心地看看马上把头低到桌子下的如苏力再看看云奕,偷偷扯她的袖子,眸中满是恳求。 云奕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对如苏力笑眯眯道,“再等等,我们会帮你回家的。”
如苏力猛地抬头,感激地看着她,激动地双唇颤抖,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还是个小孩子。 云奕不想听他的谢语,起身结果柳正递来的食盒,顺手将袖中的小纸团塞他手心里,拍拍他的手背走了。 柳正望着她的背影极轻极快皱了下眉,悄然垂手使袖口轻轻笼下,指尖在纸团上蹭了蹭。 回房展开一看,密密麻麻几行小字不是云奕的字迹,柳正拧着眉头看了一遍,心中一凛,急匆匆下楼去找忙里偷闲又在与人唠嗑的伙计,问他,“昨日你是不是说谁死了?”
伙计莫名其妙,“是啊,花街莳花楼里死了个程三公子,”他压低声音,“当朝礼部侍郎家的小儿子。”
柳正若有所思,问明白后便转身走了,伙计挠挠脑袋一脸不解,不知少东家何时对这种闲事感兴趣了。 顾长云等在廊下,云奕回到偏院看见他时并不觉得意外,把食盒给他,径直进了屋。 “不错,出去玩还知道给我捎东西,”顾长云轻笑,跟着她,“还以为你被吓跑了。”
云奕白他一眼,目光下移,冷冷一笑。 顾长云也不恼,眉眼带笑打开食盒,一股奶香甜香扑面而来,“回去诉苦了?”
“诉哪门子的苦,”云奕咬牙笑道,“你别吃,给阿驿带的。”
顾长云摇头叹道,“这可不是阿驿的福气。”
云奕喝着茶彻底不想理他。 顾长云毫无意外地宿在了这边,熄灯后被云奕踹了两脚,苦笑着老老实实抱了人乖乖睡觉。 外面夜色深沉,巷中偶有野猫路过,幽幽喵呜一声颇为吓人,沿着墙头散步,懒洋洋伸个懒腰,冷不丁被快速掠过的黑影一惊,浑身毛发炸起,警惕地望着那团黑影拱起了背。 黑影对此毫无反应,迅速隐匿于夜色当中。 在他身后,无尽的黑暗铺陈开来,仿佛是暗含危险深不见底的深渊,数不胜数的蒙面黑衣人几乎是同时在整个京都的住宅街巷中悄声穿梭跳跃,黑影自院墙上跃下,不多时再出现时怀中多出一团,迅速离去。 若是有人看清这一幕,定会觉得眼花缭乱而又毛骨悚然,这般密集而熟练到好似早有所谋的动作,居然引不起丁点鸡鸣犬吠,熟睡的人家不知门户大开早有外人偷偷潜入又无声离去,毫无痕迹可言,实在令人细思极恐,不寒而栗。 他或许看不清在这时间段中出现了多少的黑衣人,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些什么,但可能在某个瞬间,在月色的冷淡照耀下,在某个黑影跃起的时机,他或许能窥见怀中那多出的一团,分明是一个沉睡的、不知将有何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无辜孩童! 次日清早,焦躁崩溃的男人女人挤在南衙门前,嚎啕大哭,跪地呼悔,吵吵嚷嚷求诸位大人抓住窃贼帮他们把孩子找回来,因是在禁军面前,他们饶是心急也没胆子闹得太大要闯进去什么的,只敢在外面呼喊痛哭,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短短一夜之间,全京都共有四十四户人家孩童被窃?!”
凌肖就宿在府衙内,得知这消息时哪怕他一向淡定也觉震惊,一时未反应过来。 他昨晚熬了夜,不动声色将南衙府邸中大小角落一一搜查,尽管还有一些地方没查探过,但所得结果也让他暗暗松一口气,看来那人还未将黑手伸到南衙禁军这里。 忙活一晚,竟不能知墙外发生这般匪夷所思之事。 这般大规模的趁晚偷窃孩童,事态过于严重,汪习那边已经骂上了祖宗八辈,广超满脸震惊不可置信,庄律眉头深深皱起。 凌肖很快回神。 四十四户人家,四十四名孩童,一夜之间…… 蹊跷,这不像是简单的人口买卖,人口买卖决不会做到如此明目张胆,这个数字也蹊跷,是巧合? 无论如何,夜晚城门落锁,这么多孩童没那么容易隐蔽地运出城。 凌肖飞快抬眸看一眼天色,神情镇静大步往外,厉色喝道,“汪习广超,你们二人备快马!带人往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传我指令即时开始仔细检查过往行人车辆,可疑者一律原地扣押!其他人同我搜查京都大小街巷!”
“眼睛都放亮些!”
众人齐声应是,庄律抿唇跟上,接到凌肖转头的眼色,匆匆拉过一人低声嘱托将程三公子的尸身送去程府。 日头渐渐地升起来,可每个人心头都如同蒙了一层阴翳,禁军兵分两路,一路着常服,行色匆忙却有条不紊游鱼般潜入大小街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凌肖心中始终压着一块源自于危险的巨石,这叫他脸色较往常又深沉些,紧了紧冷铁护腕,带人快步踏入一条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