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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笑得……不大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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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万丘山入京。

  满朝文武骇然,年长者是想起那一双阴寒如毒蛇的狭长双眸,在心中记起他之前做过的的龌龊恶事而暗暗胆寒,唯恐他此次归来盯上自己,初入朝堂的则是听闻万丘山此人诡计多端,又看其他老臣神情有异,心中恐怯之余多了几分不屑嘲讽。

  朝堂上三王爷垂眸静静立于人前,萧何光就站在他身侧不远处。

  赵贯祺还未给安排万丘山在京都的任职,他按理是四品到三品不等,只是身上背着罪过,然如今又来将功抵罪,一切都随赵贯祺心意,若他满意了封赏从二品乃至二品皆是不在话下。

  万丘山唇边含笑,眉眼低垂看似谦卑有礼地站在四品官员队伍末端,一身藏蓝色官服衬得他肌肤苍白近乎病态,眼尾一抹红痕带着说不出的妖冶风流,看着根本不像是个在官场浸淫多年的文官,而像是勾栏戏院里的戏子。

  这话朝臣们可不敢往外说,只敢私下无人时愤愤唾弃几句。

  然而万丘山若有所感一转眸瞥向周围,眼底流转的分明又是令人胆寒的阴狠和恶毒,只那么一眼,见风使舵以权谋私的奸佞形象便一下子立住了,吓得后面几个年轻官员顿时收回目光不敢乱瞟。

  万丘山唇边弧度深了些,觉得好笑,他离京那么久,这些人见了他依旧是害怕,不免又生出些唏嘘和好奇,这些人胆子不大,没什么出息,竟然还在自己的位置上吃俸禄,想来如今皇上手底下没什么可用之人。

  他抬眸看了眼萧何光的背影,眼底异色暗暗浮动。

  时候还未到,身后门外传过来点动静,最后面的几人扭头一看,麻木地想又来一个惹不起的人,与此同时又纳闷不解,连着两三日都能在朝堂上看见明平侯还真是奇哉怪哉,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顾长云眉间倦色未消,这几日睡不好,还起来得早,今日连翘看不下去,取了给云奕准备的珍珠玉容膏在他眼下轻轻点了点,左右他肌肤本就白些,这点妆膏上脸瞧不出来什么。

  顾长云掩唇打个哈欠,敷衍地对经过身侧时对他拱手行礼的官员颔首回礼。

  “明平侯早好,多年未年,侯爷别来无恙。”

  万丘山微微躬身行礼,低下头时眸中一丝玩味神色转瞬而逝,颇为期待地等着看顾长云见到他的反应。

  然而顾长云只是随便嗯了一声,脚步丝毫没有停缓地往前走去,顺便继续向其他人敷衍点头。

  万丘山瞳孔微缩,缓慢抬起脸。

  当年他离京一事顾长云必有参与,不可能已淡忘了他,方才连看他一眼都没有,是过于漫不经心没发现多了个人?不可能,早几日京都中风言风语传的沸沸扬扬,是萧何光派人给他造势,顾长云不可能没有听过几句,这是下马威么……

  顾长云往自己位置上一站便开始闭目养神,一副困得狠的模样。

  脑子里针扎似的疼,身子疲惫无比精神却松懈不下来,就算在熟悉的冷香中也难以入眠,一夜梦中惊醒好几回,一闭上眼鬼使神差就会想起云奕躺在他怀中唇边不住涌出鲜血的画面,简直让他不敢生出半分睡意。

  不行,得想个法子,顾长云轻轻吐出一口气,拇指按着颞穴揉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旁边人在细细打量自己。

  却是三王爷,赵子明微微偏过头来古怪地打量他两眼。

  顾长云斜眸看他,无声询问“你有事吗?”

  赵子明皱了下眉,心道这人好生矫情,不过早起几天便憔悴成这个样子,简直比女儿家还要娇弱,他黑着脸冷哼一声,一言不发转了回去。

  什么毛病,顾长云没力气搭理他,只求赶紧结束回去看能不能好好睡上一会。

  万丘山就在方才同他搭话的那些人里,他也懒得理,只希望他们搅浑水各搅各的,别扯上自己。

  赵远生现在看见他已经不稀奇了,上次问过顾长云坦然说赵贯祺将先生接回宫中,他是来做个样子,难怪几日都没出门,不是在大理寺就是在家待着,自己喊他去喝花酒也拒了,看向他的目光不免多了些同情。

  赵贯祺来时先瞥了昏昏欲睡的顾长云一眼,目光没甚么波动便滑向了后方,在低头叩拜的万丘山身上定了定。

  这个人,不是个肯安分的。

  十二旒后的眉眼压着阴翳,赵贯祺静默扫过底下一排排臣子弯曲的背脊,眸中隐秘地燃起来些属于因临近深渊而亢奋的暗芒。

  今日朝堂上格外平静,大臣们在万丘山归来后谨慎地选择作壁上观,他们早几日听到风声说万丘山手上拿捏着不少地方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惟恐在这种关头惹火烧身。

  赵贯祺命万丘山上前。

  万丘山恭恭敬敬走到中间靠前的位置行拜礼,两人一来一回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将其调回京都云云,万丘山行为滴水不漏,在谢过皇恩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奉上。

  一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封信上,赵贯祺敛眸,让福善德呈上去。

  福善德快步过去双手接过送上去,赵贯祺一目十行看过,脸色配合地变了变,略一颔首草草道了句“朕知道了”,而后便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丝毫不提及信函上写了什么,也不提要给万丘山什么位置,实在吊足了人胃口。

  自然是无人出声,顾长云心中冷笑,百无聊赖旁观这一场好戏。

  退朝后赵贯祺留下了万丘山,顾长云推测他是要万丘山同他详细道明其中厉害,向他展示更多的证据和证词,且通过他带回京都的东西来安排一份合适的差事给他。

  这其中可有待考量,万丘山当不成一枚任人拿捏的棋子,把他召回京本就是在危险边缘游离,然如今京都中局势过于安定,丝毫不起波澜,需得一人打破制衡让腐烂在底下的沉泥烂柯往上翻一翻。

  赵贯祺不担心萧何光势力日益壮大,万丘山仅是暂时为他做事,他是个精明利己的人,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必然会做出另一种选择。

  秋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他需要将一些人收为己用。

  萧何光仿佛毫不担心,出殿门后同万丘山遥遥对视一眼就径直往宫门处走了,顾长云和赵远生走在他身后,随意闲话些外面的趣事,顾长云正听他兴致勃勃地将前几日被拐孩子的事,不经意望见萧何光往后瞥了一眼,慢下步子像是要等人一般。

  万丘山没半个时辰出不来,这么几步路再慢都能走上几圈,顾长云漫不经心应和着赵远生,四下扫了几眼四周,意识到这人可能是想和自己搭话。

  只是他现在没什么心情,连耳边赵远生的声音都觉得厌烦,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赵远生已经换了酒楼的新菜式絮叨,他在宫中忌惮些,不敢提及花街,可字里行间分明是想让顾长云带他去吃花酒。

  夏日是好时候,姑娘家穿的清凉,花街里惯是这个时候挑新人,一批批地从天南海北引入各处亭台楼阁,水灵灵地招人喜欢,情事晕染出绯色的氤氲,美人怀中甜香温软,躲在里面仿佛能规避外界一切燥热。

  这几日他都没去,心里空缺了一块,实在痒痒得厉害。

  花街么,上次兰菀让人给他带话说楼清清查了什么,楼清清也来请过他一回,他皆是没理,顾长云看了眼神色怅然的赵远生,忽而松口,“新菜式?不如今晚我请你吃酒?免得你念念不忘闷出了火气。”

  “那自然好!”

赵远生眼前一亮,两人厮混那么长时间自然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登时拔高兴致快声同他说着话路过了萧何光。

  后背一寒,赵远生疑惑转头,看见萧何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赶快紧走几步出了宫门。

  顾长云压下唇边弧度上了马车。

  回府的路上他闻见外面绿豆糕的清甜心神一动,从怀中掏出一方浅青的帕子来,动作自然搁到鼻前轻轻嗅了嗅。

  属于云奕的冷香已经很淡了。

  饶是他每日都用着熟悉的香料仍觉得缺了什么,不无遗憾地放下手腕,撩起车帘喊停,让陆沉去买一些绿豆糕来。

  陆沉无奈地看看他,知道若是问起必定是说给阿驿买的,可哪次进了阿驿的肚子?不都被他拿去了偏院。

  罢了,也给清实捎一些。

  萧府,严君益侯在门外远远看见萧何光的马车回来。

  萧何光下车后脸色犹带不悦,严君益心里咯噔一声,等入了府门压低声音问道,“老爷,万大人那边可是有变?”

  “万丘山无事,”萧何光眸光一沉,厌恶道,“有人不长眼挡了路罢了。”

  严君益心中百转千回揣测是何人惹了他不快,鬼使神差想到明平侯身上去。

  萧何光接过小侍送上的浓茶呷了一口,问,“公子呢?”

  严君益答,“今日写了五张大字,正在小书房温书。”

  萧何光颔首,“等万丘山来了去唤他到书房。”

  严君益应声。

  临近午时,元晟放下手中本纪深呼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眼眶,伸手去拿桌上早已放凉的茶水解渴。

  他还是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在小书房时只让小侍隔一段时间进来添茶,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日,严管家知道后也吩咐其他人不许随意进出,免得打扰他看书习字。

  萧府中人人都待他很好,只是他总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和他们在一处久了总觉得会闷得心口不舒服,喜欢自在地躲在这一方小天地里看书。

  老爷似乎总是很忙,用饭时间不定,每到饭点会特意吩咐人来给他送饭菜,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上品佳肴,在吃穿用度上丝毫不亏待他,让他很是感激,读书的态度愈发诚恳。

  元晟伸了个懒腰,有些期待地看了看窗外,不知今日慧珠姐姐会送些什么饭菜过来。

  不多时,严君益轻手轻脚走入院中,元晟正在出神,猛一听见他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公子,老爷给你新请了位先生,”严君益停在门外,微微垂着眼睛,恭敬道,“就在书房,老爷让公子去见见。”

  “啊好,我马上过去。”

元晟低头飞快打量一遍自己,手忙脚乱正了正衣襟,紧张兮兮地吞咽着口水随他往书房走去。

  他从窗外望见里面一个陌生的人影,那人穿鸦青色的衣裳,用一枚檀木簪子束着发,灰色的发带乖顺地披在发上,单看背影,和他见过的学堂里的先生很相像。

  那人大概是听见声音,转身看向窗外,一双潋滟的眸子中夹着好奇,眼尾像是翘起的小钩子,像是点了淡淡的口脂,笑得……不大正经。

  元晟一怔。

  这就是先生么?

  怎么不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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