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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哎,前途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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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府,赵远生一进门便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个笑模样,接过侍人捧来的鸟笼,哼着曲儿逗着雀大步往里面走。

  管家没接着信儿,乍一看到马车上多了两口小箱子还以为自家王爷又去何处一掷千金了,刚在心中默默叹气,上前吩咐人抬下,就听见身后赵远生脚步一停,声音响起。

  “哎哎哎,这可是明平侯送的好东西,可别磕着碰着了,都小心点,直接送我房间里去!”

  赵远生抬着下巴,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盯着那两口箱子,管家回身对他低了低头称是,不经意瞥见他眼中似在发光,一愣,面上也带出点笑意。

  每每占了明平侯的便宜都跟得了天大的乐子一样,这次侯爷从江南回来,这小王爷怕不是看人还惦记着给自己捎东西,高兴得连个遮掩都不做了。

  赵远生可不愿这么承认,只不过顾长云不在,他没个狐假虎威的机会,夹在各贵族子弟和朝堂官员间颇为吃紧,整个人的弦儿时时紧绷压根就松泛不下来。

  顾长云一回来便好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左右坏事落不到他头上。

  他想起今日在明平侯府门口见上的一面这人身上的异样,后背发凉的感觉渐渐散去,鬼使神差好奇起来。

  一路上他一直在揣测可能借此机会暗杀顾长云的人,然而却没丁点头绪,若人心真的存了疑,看哪个都像是凶手,更何况人选还真不少……

  小雀挤开小门从笼中飞出,轻飘飘落在他肩头啾啾叫了几声,赵远生回神,指头逗弄它几下,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去。

  琥珀肘子外裹酱汁红亮诱人,质地酥烂,肥而不腻,轻轻用筷子一夹皮肉便能轻易剥离,云奕乖乖坐着摊开手任顾长云用湿帕子细细地擦,馋猫似的,眼睛就没从这偌大一块蹄膀上离开过。

  顾长云微微笑着看她,但还是担心她刚起来就用这会不会太过油腻,目光在桌上巡视一圈,长臂一伸将一盅虾仁蛋羹端过来,不容拒绝强势道,“先用这个垫垫肚子,不然吃完了这肘子,非得腻得你胃里难受。”

  云奕撇嘴,不情不愿得拿起调羹,放软嗓音讨价还价,“这太多了,吃完我就没肚子吃其他的了。”

  顾长云捏她的脸,无奈笑道,“就吃一小半——你吃着,我给你卷个饼夹些肘子肉?”

  云奕这才满意,口中滑嫩的蛋羹忽然就觉得没之前那么好味了,直勾勾盯着顾长云手里。

  常年往纨绔公子哥靠拢的明平侯两只手白皙且骨节分明,细小伤疤用药膏养得消失褪尽,微微泛着苍白的冷意,就连卷饼的动作都是那么慢条斯理,优雅矜贵,倒像是在煮酒烹茶,弹琴作画了。

  顾长云余光瞥她面露痴态,还以为她是馋得紧了,心疼又好笑地用手背蹭蹭她的下巴,“这么馋这个?”

  云奕若无其事移开目光,才不好意思说是看他的手看入迷了。

  顾长云想了想,仔细挑了一小块连皮带肉的地喂她嘴边,忍笑,“好了馋猫儿,先吃一口解解馋。”

  那么大一盘肘子摆眼前,只让人看不让人吃,还说人馋?!

  云奕幽幽瞪他一眼,毫不犹豫张嘴咬了。

  那么大一盘肘子摆眼前,只让人看不让人吃,还说人馋?!

  她心满意足眯起眼,看他举起茶杯抿了口热茶,淡淡的龙井香弥散开来,忽然想起来,舀了勺蛋羹,问,“咱们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你都分完了?”

  顾长云诧异地看她一眼,似乎是奇怪她怎么这样问,不自觉紧张起来,道,“怎么会,妻兄送我的那些礼品,我全都亲眼看着让人好好收入库房了,怎会舍得送与他人?!”

  云奕怔然,口中咬着虾仁茫然抬头看他,“啊?”

  “……我听王管家说,今早给了七王爷两口箱子的东西,都有啥啊?”

  顾长云冷静地给她塞了口红烧肉,“噢,没什么,一些茶叶扇子话本子什么的,还掺了点咱们库房里用不上的瓷器摆件等等。”

  “?”

这也能行,云奕下意识嚼嚼嘴里肥瘦相间的五花,反应过来方才这么短短一瞬他想到哪里去了,忍不住弯起眼角,有意逗他,“刚才想什么呢,怕我跟晏子初告状?”

  “赵远生那人识货,看东西只看名贵不名贵,”顾长云镇静道,将盛了两个模样齐整的卷饼的碟子推到她面前,“好了,快吃罢,蛋羹给我,待会肚子装不下又要怪我。”

  云奕愉悦笑出声,“不怪你怪谁?”

  油饼中葱花的咸香和着分量恰好的肘子肉,糖蒜被顾长云挑剔地切成薄片,在浓油赤酱的碎肉上摆成一条直线卷入饼中。

  虽是默默腹诽他拣精拣肥,但吃进嘴里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顾长云噙了笑,指腹轻轻抹去她唇边的酱汁,自然而然地探舌舐去,“赵远生现在知道我回来,这两日一定是要邀我出去玩的。”

  云奕猛然间从美味的沉溺中警醒,“出去玩?还去花街?”

  顾长云下意识后背一凉,“唔……也不一定。”

  云奕似笑非笑哼了声,似是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噢。”

  顾长云默了一瞬,虽然没人教过他该如何应对这种情状,但本能地感觉到不安,于是虚心请教问道,“这个‘噢’是什么意思?”

  云奕还算满意他求知若渴的态度,温柔一笑,“就是,‘虽然知道你是清清白白但还是不怎么开心呢,所以打算傍晚回三合楼带月杏儿也去转悠着找找乐子,这样咱俩就扯平了’的意思。”

  顾长云笑不出来,表情一言难尽,“……”听起来还真是不怎么样呢。

  好吃。

  云奕就着他僵硬的神情大大咬了口卷饼,狡黠地勾出抹笑。

  金乌西坠,天边大片大片落日红霞铺开,似是漫天霓裳。

  赵远生果然亲自来寻顾长云,马车就停在门外,热情洋溢地说是接风洗尘,邀他去吃酒。

  顾长云一面应和着他一面神游天外,无可控制地想刚才从后面院中出来的情景。

  赤朱丹彤在窗外绽开,云奕对窗上妆,剪一朵木芙蓉簪与鬓边,妆匣旁的铜镜上映出的身影纤细而又曼妙。

  像是终于察觉他的目光,故意忽略他许久的佳人回眸莞尔一笑,眼尾一抹浅绯,双颊娇若桃花。

  这是也要出门。

  “顾兄?顾兄?!”

赵远生疑惑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哎,听着没呢?”

  顾长云漫不经心地偏了偏头,“听着呢,春水居新教养出了一批模样好的孩子,你想去赏脸看看,还有呢?”

  赵远生一见他听进去了便放下心来,继续道,“嘿,咱们先去三合楼点一桌菜打打牙祭,再去春水居,怎么样?”

  顾长云心底面无表情,觉得不怎么样,甚至还隐隐起了头疼。

  笑话,跟七王爷一起出去转悠能去什么好地儿?

  三合楼里的人一个个全是人精,心里明镜似的,若是看到他俩吃一顿酒再出去找下一顿,再加上云奕装作委屈巴巴地回去……保不齐一道菜里能挑出一包砒霜来。

  他默默喝两口凉茶压惊,直想叹气。

  哎,前途堪忧。

  顾长云心不在焉和赵远生应付着,心不甘情不愿答应下来,但还是心慌得厉害,临出门前随意寻了个借口说要回房更衣。

  从容的步子一拐过拱门便乱了,着急忙慌赶回去,却没见着人,桌上只留一朵温柔娇艳的木芙蓉,像是未写明的女子心事,俏皮得让人胡思乱想,忍不住去猜。

  顾长云紧绷着的唇线有所松动,抬步往前捻起粉白花朵。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

  胸口翻涌的戾色陡然安分下来,仿佛是被扣上枷锁的野兽,乖顺地收回爪牙伏趴回角落里。

  顾长云展开眉头,温温和地勾起唇角,静了静,恋恋不舍地将芙蓉摆到妆匣上去。

  巷中,云奕一边行走一边以帕子拭去眼尾仔细描上的颜色,动作十分不知怜香惜玉,惹得帕子上不一会儿便胡乱沾了一小团一小团的绯红。

  感觉应该那胭脂掉的差不多了,云奕将绢帕团成一团,不以为意地随手塞到砖墙上一处缝隙——左右这块地儿热闹,小娘子白日路过无意间丢个帕子也不算稀奇。

  至于她这副精致妆面,经故意为之,有心的人已仔仔细细不错眼地看了个全程,这便也足够了。

  不过还是留下了些许痕迹,月杏儿甫一见她,激动扑过来的第一句话是“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紧接着第二句就是“小姐,你的妆咋花了?”

  “……是吗,我没留意,”云奕笑笑,回抱住她摸了摸脑袋,打趣道,“让我看看,唔,是不是瘦了?晏箜那小子没尽心尽力地照顾好你啊……”

  晏箜被从天而降的好大一口黑锅砸得眼泪汪汪,巴巴凑过来,小声唤她,“小姐……”

  云奕了然这少年揣着什么心事,也摸摸他的脑袋,笑道,“负荆请罪来了?让我们月杏儿瘦了一大圈,该罚……好了好了,家里一切都好,所有人好吃好喝都胖了一大圈,你家小姐还顺便结了个亲,都好好的啊……”

  原本将要露出个笑脸的晏箜神情一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就连还赖在她怀里不起来的月杏儿也愣愣地抬头,震惊地抬头看她。

  “咋了?”

云奕丝毫没察觉到哪里有异,从容不迫挨个摸摸头,毫无负担地甩锅给一旁津津有味看戏的人,微笑道,“柳正没告诉你们吗?”

  柳正,“……”

  三人齐齐扭头看他,云奕看戏不嫌事大,另两个少年人幽怨目光犹如实质。

  他静默片刻,妥协地叹口气,“好罢,我没告诉……但差不多也暗示了一下罢?”

  月杏儿沉默地回想起他那日在自己面前晃悠半天,欲言又止地让她好好打扫打扫小姐的寝屋,再置办些新的家具装饰……好家伙,这能叫暗示?!

  云奕装模作样地啧啧两声,为他鼓了几下掌,“不愧是少掌柜的,可真会办事。”

  柳正淡淡瞥她一眼,泰然自若地为自己斟了杯茶。

  啧,果真还是家里的茶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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