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一冉一直盯着周四方打量,周霜年在我们之间来回看了几圈。一脸的疑惑,有所觉察,却也不戳破。“江小姐,要不要我带你在祠堂转转?”
“你认识我?”
她终于醒过神来,现在的阿四不过十四五岁,和周南城也未必是七年后的关系。周霜年见江一冉收敛视线,淡淡地笑着说,“怎么会不认识,你是周姨的女儿嘛。”
也是。因为姓江,她总会忘了自已也算半个周家村人。江一冉也笑,“周姐姐,村里面常闹老鼠吗?”
一提起这事,周霜年的表情就有些不大自在,像是对家丑不可外扬的自觉维护,她靠近江一冉,轻声说。“你们院的事,村里都知道了。”
“咳,那是我叔叔家的旧房子,叔叔一家都去海城打工了,长期没人住才会那样。”
“平时我们都不会的,都挺好的。”
说到这句话时,她才恢复了声调,像是对自已和周家村的肯定。这就对上了。所以周四方这小子当然非常熟悉小院的一草一木。所以当初在“黑豹汽车修理”他对自已的假客气,真正的原因就藏在周家村里。想到这,江一冉又朝他瞄过去。那小子也看过来,一副我不怕事,也不怕你揭发的模样,只是可惜了那双本该是纯净清澈的眼睛,掺了一丝莫名的戾气。她收回视线,朝周霜年看去,“周姐姐,那就麻烦你带我们转转,有劳了。”
周霜年客气点头:“应该的,江小姐,你们是客嘛。”
斜站在一旁鼻孔朝天,懒得吭气的周四方,这时突然也跟着怪模怪样开腔,“对,你们是客。”
靳东南皱着眉头看他,一向好脾气的他此时也忍不住要开口,江一冉倒不在意,牵起他的手臂就走,“东南,猴子欠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先别着急。”
一听这话,周四方也不装了,指着江一冉的脸凶起来,“你说谁是猴子!你把话说清楚!”
现在是张元教授宝贵的授课时间,江一冉才懒得搭理这炸毛的小子,就他这样今晚再收拾也不迟,她朝靳东南使了个眼色,拖着他就朝祠堂的正厅走。正厅内。张教授正连讲带笔划地和同学们讲解祠堂的建筑历史以及装饰,等到参观完祠堂已将近1点了。一行人都饥肠辘辘,三三两两结伴着回住处。但等江一冉,靳东南,老张,廖师兄四人回到小院,就见到刘琪琪靠着客厅的门边等他们。“师姐,你怎么站在这阿,你得多休息。”
“哎呀,你们终于回来了,”刘琪琪搀着临时拐杖迎上去,“这又没个电话,我都快急死了。”
“你们去祠堂没多久,小乐、萍子她们就商量着要走。”
江一冉忙小心地扶着刘琪琪往客厅里的长凳边走。“那她们走了吗?”
“10点多就走了!”
刘琪琪急地一拍大腿,还没忘记将视线投向靳东南,“靳师兄,眼看这雨越下越大,我也不知道她们走是没走成阿,听说村口的小巴士经常不准点。”
靳东南沉吟着还没开口,老张就先急了,“那你怎么不拦着点啊,这天气怎么能说走就走阿。”
“我磨破嘴皮子也架不住她们怕老鼠啊,一分钟都不肯多呆,吃完早饭就开始收拾,后来你传话回来说教授批了可以返校,就更是铁了心要走,就我一铁拐李怎么拦阿?”
刘琪琪说完长长的一段话,又叹了一口气,微垂的肩膀显得十分无奈。“师姐你别急,我去村口找找看。”
江一冉说着就要往外走,靳东南见了拦住她说,“小冉,你和老廖负责中饭,我和老张去村口找人。”
“那也行,你们人手不够再多找个男同学帮忙。”
大概是有了主心骨,刘琪琪折腾一早上也累了。靳东南和老张走后,她也困得回屋休息去了,廖师兄则和江一冉去厨房准备中饭。但两人没忙多久,就听见院外有人说话,“江一冉。”
那不是靳东南,也不是老张的声音。更不像是考古队里的其他同学。而且声音的语调不是疑问,是很肯定她就住在这个院子,与其说像是串门打招呼,倒更像是等候多时。江一冉转身和廖师兄同时对看一眼,“廖师兄,我出去看看。”
说完她放下手里清洗的小白菜,就着脸盆架的毛巾擦干净手就出了厨房。银发的年轻男人就站在院子里。白皙俊秀的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黑亮的眼睛里却闪着柔和的笑意,红润的薄唇也随之微微上扬。一身宽大的白色长袖衬衫,上面两颗扣子随意敞开,袖口细心地卷到肘部,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下面的灰色西裤并不是常见的肥肥大大,而是像定制一般合体服帖,虽然没戴那顶白色渔夫帽,虽然江一冉也从没见过帽沿下的真容。但从他的衣着打扮,脚上的黑色匡威帆布鞋,右手食指上的祖母绿戒指,都如同穿越时空般一同出现在眼前,再不明白他是谁就难了。“周南城?”
周南城双手藏在背后对她微微颔首,“鄙姓周,名南城。出自宋代张九成的《偶成》,‘居闲苦无事,驱马出南城’。”
他站在葱郁茂密的李树下,银白色的头发比太阳还耀眼,当阵阵风雨拂过时,无数生机勃勃的李子晃着涨红的小脸挤在他身边,离得最近的一串干脆直接垂在他的肩上。“你怎么来了?”
江一冉心想,这一幕很适合画下来。“你不过来接我吗,雨大了。”
"……"从院门到客厅门口总共不到二十步,小跑也就是两三秒的事,这还需要人接?周老太爷的架式果然很足。她认命地从门口捡起一把黑伞,走到李树下,这才发现他的肩上早已淋了半湿,贴在削瘦的肩胛骨上显出淡粉的肌肤。伞下的两人走动时不时肩碰肩。但每有触碰,江一冉就往外移开一些,尽量与他保持弱不可察的距离。在地下溶洞那条漆黑的地道里时,彼此都看不见,手牵手似乎也能算合情合理。更加不会心猿意马。然而从院门走到客厅门口,不过十多步路,她却觉得身上有些莫名燥热。走到客厅前,江一冉半弯下腰将伞放回地上,这才发现他手里捏着一顶白色渔夫帽,却没有戴着遮雨。她不由疑惑地问。“你不是有帽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