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在城市市区自然形成的溶洞景点,也是第一个以“转运文化”为主题的文化景区,在施工过程中发现大量人类、动物遗骨。它们静静栖身于狭长深不见底的天坑里,有近六百多年时光。而距离天坑不过一千米的滑坡、裂缝、断层、水系断错等古地震遗址,在一年前才被地震局批准,设立为“国家级典型地震遗址”。基于以上,这次意外发现的“天坑”引起了考古界的广泛注意。江一冉、廖进来,及其他同事在海城市文博馆刘副馆长的带领下。于2001年1月1日,新年的第一天深入“天坑”考察。扎营北山一周后,周南城就带着一货车的补给出现在他们的落脚点。北山原名“笔架山”,因离周氏墓园极近,被当地百姓称作山清水秀,文气昌盛之地。后因周家年年科考都有子弟高中,宋朝皇帝宋徽宗亲自赐名“状元山”,并将整座“状元山”赏给周家。到现在,那道“御旨”还在海城市文博馆内静静躺着,供后人日日瞻仰。至于现在之所以叫“北山”,则是因为明朝“花苒公主”在地震中意外身亡后,明朝皇帝明英宗一怒之下,将“状元山”改名“北山”。“北”,古同“背”,有违背,违反,败北之意。他这番改名,是要让整个周氏连同九族一辈子都走背运,永世翻不了身。所以要是追旧帐来说,考察队是在周家的地盘上作业。他作为“地主”当然要来看看。卸下一大车的慰问品后,周南城和刘副馆长,在帐篷内单独密谈了两个多小时才出来。临别时,刘副馆长对周南城又耳语了几句,亲切地招呼正在不远处埋头记录的江一冉。“小江阿,过来帮我送送周先生。”
另一头的廖进来,这才发现严禁闲人进入的“天坑”,竟不知何时来了贵客。他默默起身,对周南城点头行了个注目礼,就又蹲下,低头继续刷露出半截的人类头骨。江一冉在一众同事投来的火辣辣视线下,难得不好意思地耳朵红了,连忙对刘副馆长点头应下。“好的,刘馆长。”
她安静地陪在周南城身边走过繁忙的作业区,直到看不到同事和帐篷的影子,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呼~~周南城,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
周南城语气平淡。停了一会又说,“刚才你们刘馆长说,地质专家分析北山的地下溶洞形成时间大概在上亿年以前,面积十分可观。”
“现在发掘的面积不过只是百分之一,你们今年的中秋节有很可能要在这过了。”
他说话时语气大方自然,没有半点藏私,“不过这样一来,你再有彻夜不归的需要,也不用让令堂担心了。”
“那倒也是。”
江一冉想想自家亲妈那一个月的臭脸还心有余悸,当即对他笑着点头,“你这么一说驻在北山,不用回家也不错哦。”
“我刚刚看到你来,还以为你是怕我们挖出周家的宝贝,亲自来现场监督呢。”
周南城看着帽沿下,两双同时迈步的匡威黑色帆布鞋,语气轻了许多,“我们周家的宝贝能捐的都捐了,该送的也都送人了。”
“是吗?”
江一冉一听这话,好奇地脱口而出,“你送什么给人了?”
他们两个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此刻乍一见面倒也不尴尬,气氛还不错,是以她一时没有多想,笑着说完这话才意识到自已问了个笨问题。市价千万的祖母绿戒指,和伪装成“鱼惊石”的“黄龙玉”不都是他送给她的吗?她现在居然还来反问他,也实在太过矫情了吧。“我不是不记得,那个,我是忘了,”江一冉解释笨拙地对他在空中连连摆手,“哎呀,是我问错问题了,这道题过!”
白色渔夫帽下,异色瞳里闪着笑意。但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周南城背着手继续往前走。“北山的‘天坑’是在明朝地震后形成的,但坑底的人和动物却是为了躲避明朝‘地震’,在地震当日被迫逃进来的。”
“发生地震那天,所有的百姓都没了方向,拼命乱跑,有拖儿带女跑往海边祈求‘白龙王’保佑的,也有赶着牛车、马车逃进北山避开天威的。”
“你还记得是明朝哪一年吗?”
意识到周南城话里有话,江一冉的神情渐渐认真起来。“并不是特指哪一年,这样的逃难行为持续了整个明朝大地震前后。就我所知,正统五年到正统十三年,短短八年间就屡屡地震,压死百姓近千余人,马骡牛羊两三千有奇。”
江一冉点点头,这些数据的确都在《英宗实录》,和《明史·五行志》中有详细记载。“江一冉,还有9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是‘龙潭祭’,届时你重返明朝,不求你普救众生,只愿你能在地震来临那时,保护好自已和令尊就好。”
“你的意思是……不需要我在那天想办法通知大家疏散?”
江一冉盯着渔夫帽下的半张脸,眉头皱得老高,“为什么呢,能救一个算一个阿?”
“你救不了的,江一冉,”周南城深深地看着她,只是她却看不到他目光中的悲凉,“他们有自已的宿命,你不是菩萨,一人救不了百人。”
“救不了百人,难道还救不了十人,一人了?”
江一冉不太服气地反问他。“你救不了。”
周南城回答地很肯定。“我今天来就是要提前告诉你,不要想用现代知识提前告诉古人躲避地震,更不要想用现代办法在地震中避难逃生。”
“除非你能发明飞机,否则就算你做出载人热气球,又能载几人,还很可能被当成异端,随时死于暗箭。”
江一冉完全能理解,周南城肯定是在尝试过千万次失败后,才对她说出这番话的。但话虽是这么说,真到那时候,她能做到见死不救吗?如果到时真能做到,她还是她吗?江一冉瞪着眼睛望向他,“如果,我是说我如果能做到呢,你难道你不想救出你的父亲母亲吗?”
“我当然非常想救出父亲母亲,还有整个周氏族人。”
周南城稍弯下腰看着她,语气十分严肃,“但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死因果,而因果背后是更大的必然,谁也避不开。”
“一旦避开,代价谁也无法想像。”
江一冉明白他说的有道理。事实上就‘龙潭祭’穿越回明朝这件事,她从和周南城约定的第一天起,就在着手计划如何行动,遇到地震该如何应对。这是她一直犯愁的大问题。因为按照事件发展规律,明朝周渔殿试绝对无可回避,而周家也不太可能因为外人一句话,就在短时间内同意前程大好的周渔,顺从皇帝赐婚的“花苒公主”。舍弃自身前途,甘做驸马,既然这一步不行,那么如果在“花苒公主”私自出宫后能避开地震,至少也能暂时保住周氏一族的性命。到时候,她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劝周家及时交出官职,全家人归隐田园,或许就能平息朝廷对周家的忌惮。或者说哪怕周家不同意,她也可以找身在明朝的父亲想办法,不至于比毫不知情的周家人被动。可问题时,地震是毁天灭地的天灾人祸,就算是现代人有精良的仪器都预测不准。自已仅凭着一点历史知识,知道正统年间哪天哪个时侯地震,又该怎么说服一大群人跟着自已避难呢?更何况地震来时,哪里才算安全?这个问题她最近确实反复思考,困扰了很久,只是不知道周南城怎么会明白她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