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光却没有追上去。他的目标是耿绩之，不能对其他人分散了注意力。好在来之前就有了准备，一个示意，路边正没事闲逛的一个青年一下跳上一辆黄包车，追了上去。青年是昨晚紧急从金陵征调过来的梁爽，他的任务就是外围监视和跟踪。不可能所有事情都是马长官亲自来，每次都跑到电厂旁边设置陷阱，要那样马长官就算全身是铁，也得整废了。所以特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最好还是团队作战。看着梁爽远去的背影，马晓光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地回到了政府大楼。这次上楼马晓光没有走楼梯，而是坐了电梯，直接到了四楼。到了四楼却见到胖子已经回来了，正从楼梯间朝小办公室走去。“这里的老爷们可真悠闲，一个个人模狗样，干正事的可不多……”回到办公室，胖子又开始了吐槽，不过他说的也都是事实，那些情形马晓光也亲眼看到的。所以，马晓光也任由胖子逼逼——让他发泄一下也好。其实这次的事情，马晓光也觉得有些郁闷。本来挺简单一个事情，为了不浪费资源，当然也是帮着一户靠得住的普通人家把生活改善一下生活。没承想差点闹出偌大风波，要不是MISS柳安排得宜，马长官现在都成了小报上的反面人物了。一时上头查了始作俑者的底，结果没承想查到一帮日谍还有一窝汉奸……马晓光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招黑体质，只要一出现，就会有日谍。要不真的听一家之主的话，干脆回金陵湖北路纳福？但是就算要享清福也不是现在。反正现在也暂时没事，还不如听胖子花式吐槽。说了半天，胖子也有些口干，一边起身倒水一边向马长官问道：“看你老那模样，又逮着鱼了？”

“算是吧！不过我心里有种感觉，这次怕是和以前不同，应该没有那么简单……”“这栋大楼指不定有多少假面人呢！”

马晓光点起哈德门，若有所思地对胖子说道。“也是，这个沪市大楼不简单，里面都是些陆地神仙，每个人可都是有故事的，我看漂亮国电影都不敢这么演……”胖子一边大口大口地灌着白开水，一边评价道，算是对马长官说法的另一种赞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既然好不容易来了这里，肯定要抓紧时间干正事。正好在档案室旁边，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找一些需要的文件。这比如沪市的一些市政文件，道路、照明、电力、排水……由于种种原因，特务处这方面的文件并不很齐全，现在可以好好地查阅一下，在未来的抗战中有些讯息说不定能救命。马晓光相信，虽然陈股长有些官僚的样子，但是把自己安排到这间小办公室，却并未为难自己，也并非偶然。胖子一听又是案头的文案工作，脸色有些发白。但是胖子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这是工作，就算是要老命也得硬着头皮接招，所以也只能咬牙跟着马长官一人从档案室弄了一沓文件。马长官有了上次电厂的事情，这次尤为关注电力设施的资料，胖子则先拿了排水的。文件自然不能带走，只能借阅和抄录。这时，小办公室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正好可以干活。文件看了一半，临近下班，只能先还回去，明天接着干。“老板，你来看，这些文件好像有些问题！”

正埋头整理文件的马晓光突然听得胖子的一声说话。“这些文件尤其这部分……民国二十年以后的市政排水线路……你看，这些图纸的顺序不对，而且有页纸张也不对！”

马晓光接过胖子手中的文件夹，仔细看了一会儿之后说道。“这些家伙也太不专业了！要弄假的也得糊弄得过去吧！我看他们在办公室都特么一本正经的样子。”

胖子有些不忿地吐槽道。“这些人，连作假都不屑了！这恐怕是咱们看到的比较好的了，也许更多的连手上的这些都不如！”

马晓光沉声对胖子说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是，这里被盗的文件和档案还有很多？”

“对！而且情况甚至比我们能够想象的还要糟糕，也许还糟糕得多！”

“不会吧？”

“但愿我这次猜错了！先还回去吧。”

两人心情复杂地刚还回文件，刚才档案室出来，就听得三楼有喧哗的人声和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在国府讲究肃静的严肃地方，这种情形是罕见的，多半是出了什么事情！“出事了！耿秘书……”只听得楼梯间有人匆匆一边走着，一边窃窃私语。听着飘进耳朵里这句话，马晓光心里有些疑惑，难道耿绩之就这么事发了？坐黄包车那小子真的身上有机密文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反正三楼已经有了不少围观群众，多一两个不多，少一两个不少，马晓光连忙拉着胖子跟着大家跑到了三楼。“快！王秘书拿着吴市长的手令去警备司令部，把小苏接回来！”

“这帮特务！无法无天！连特别市的机密文件都敢劫，还跟踪监视我们的工作人员！”

怒气冲冲地正是从市长办公室出来的耿绩之。“怎么回事？”

“秘书处的小苏，去送一份机密文件，被特务处的人跟踪了！小苏被打伤，那名特务也被警备司令部扣了！”

两名职员的交谈让马晓光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糟了！小梁这次要顶雷了！”

胖子一听脸色一变，悄声对马晓光说道。“麻蛋！这回又被那帮混蛋算计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真特么杀人不见血！”

“赶紧打电话叫车，我们去警备司令部。”

马晓光对胖子说道，他心里那种猜测得到了印证，这次是一个圈套，对方的目的就是破坏特别行动组的侦查！祥生车行在全市到处都有分行，出租车来得很快，大约也就不到十分钟。马晓光和胖子都是金陵来的钦差，当然不需要报备行踪，只是给小崔说了一声，有事需要先走……特别市政府距离龙华的警备司令部距离不近，出租汽车开了一个半小时，到了那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下车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而又久违了的人——岑风，特务处“洪公祠特训班”第四期的室友。“老同学！”

马晓光和岑风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也都颇有默契地没有叫对方的名字——因为大家都不知道现在对方用的什么名字……“你怎么来了？”

马晓光有些纳闷地问道。胖子见状，知道这多半是沪市区的同仁，也没有多话，悄然站到一边，让二人叙话。“这话应该我问你，兄弟，你们可是特务处的精英啊！你那位兄弟这次可算是第一个曝光的……”岑风的言辞间的语气特别惋惜。“还曝光了？有记者？”

马晓光闻言心中一沉，急切地问道。“对，对方明显挖了一个大坑，那个姓苏的手里真的是淞沪特别市的机密文件——送去航空委员会的……唉！”

岑风的语气中这回则是深深的懊恼和无奈。马晓光见岑风的样子连忙转到自己最关心的话题：“那我这边兄弟如何？”

“你们那位女长官直接通了周区长的关系，又到处托人……好不容易才捞出来，我手下弟兄正办手续呢。”

“刚才有个电话打到这里门房，说是有人来接他，我可没想到是你！”

岑风悄声对马晓光说道。“多谢周区长，多谢岑兄！对了，这是杨兄弟，杨洋。”

“这位是岑兄。”

马晓光闻言心里一宽，忙不迭地又将一旁的胖子介绍给岑风。正说话间，只见一位身穿深灰色洋装的短发干练青年带着一脸伤痕和懊丧的梁爽从警备司令部大门里走了出来。“长官……”梁爽一看到马晓光、胖子和岑风更加的惭愧，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脸埋进去。“多谢这位兄弟，多谢岑兄……我们先去善后，明天晚上我们找地方聚一下！”

马晓光暂时没有搭理梁爽，转头先给岑风和青年致谢。岑风和青年又客气了几句，便理解地告辞上车离去——得留些时间和空间给马晓光处理梁爽的善后呢。三人上了等候在路边的出租汽车，全都没有说话，车厢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胖子和梁爽在后座，马晓光坐在副驾驶，靠着车窗若有所思。车一直开着，半小时后，停在了一处荒僻的江滩。“长官，卑职无能，请长官执行家法！”

江滩上梁爽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寂，愧疚地眼泪从双颊滚落下来。“长官，这次明显是敌特挖坑，小梁罪不至此啊！”

胖子闻言连忙劝道，要是这么被执行了家法，梁爽就太冤枉了。“家法无情！”

马晓光语气沉重地说道。一边说着，马晓光一边从身上掏出了一支勃朗宁M1911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