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贾蔷却是起了个大早去给贾珍、尤氏问安。正厅里,贾珍却还没起来,只有尤氏同贾蓉两个在说话。“请太太安,蓉大哥安。”
贾蔷只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给二人行礼。“蔷哥儿好。”
贾蓉的脸上有些尴尬。尤氏微笑颔首:“蔷哥儿不用多礼。今天可觉得身子好些?”
“劳烦太太费心挂念着,已经大好了。”
贾蔷答道。尤氏生得丰美平和,又正是好年纪,再加上举止大方得体,倒也称得上是少有的美人儿了。她并非贾蓉的生母,而是贾蓉生母死后贾珍娶的续弦,今年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如今嫁到宁国府已经七八年了。尤氏的家境并不显赫,不过是个户部主事的女儿。没有强横的娘家做靠山,尤氏又不是那种泼辣强势的性子,虽然现在是宁国府的管家奶奶,却只是管些家中琐碎事,大事从来都是贾珍做主。任凭贾珍如何恣意妄为挥霍无度尤氏也是敢怒不敢言,从来不敢有半点的驳逆。知道贾珍对贾蔷青眼有加,因而也从不敢轻视了贾蔷去。说了几句闲话,贾珍便打着哈欠来了,贾蓉贾蔷忙给他行礼。贾珍撇了贾蓉一眼才问贾蔷道:“蔷哥儿今日早啊,可觉得好些?”
“回老爷的话,已经大好了。”
贾蔷答道。贾珍这才瞥了贾蓉一眼:“你媳妇子呢?”
贾蓉脸上便有些不自然,答道:“方才跟太太说了,秦氏她今儿身上有些不自在……”“不自在?怎么个不自在法儿?可是病了?请了太医来看没有?”
贾珍马上发出一串灵魂拷问。“不过有些头疼,身上没力气,懒怠动弹,才跟太太说了,这就让人去请王太医来……”贾蓉答道。“哼,糊涂东西,自己媳妇得病了都这般不上心!”
贾珍沉着脸骂了一句。不过贾珍这时还没发展到能厚着脸皮往儿媳妇房里去亲自探视呢,因对尤氏说道:“一会儿你去瞅瞅。人家好好一个女儿嫁到咱们家里,可不能委屈着了。”
“知道了。”
尤氏的表情也有些复杂。贾蔷便插话道:“老爷,我这身子也大好了,总在家里闲着也没意思,想着还是回义学里去念书呢。”
贾蓉知道贾蔷是个不爱念书的,说这些话肯定是为了吸引贾珍的注意力,让他别再在秦氏的事上纠缠了,因而悄悄朝贾蔷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谁知就这一眼便被贾珍看见了。贾珍也不客气,伸手就是一个大逼兜子:“看什么看?你这眼神是在笑话蔷哥儿吗?该死的畜生,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成了亲的人了,还一点长进都没有!你看看蔷哥儿,病才好就想着回学里去念书了!你再看看你,我把你送到国子监里是让你去干吗的?让你跟着那些狐朋狗友天天的吃喝嫖赌的?”
贾蓉心里委屈,却也不敢反驳,只低着头任凭贾珍的口水喷了他一脸。国子监作为一国的最高学府,其职责就是让读书人继续深造,给国家培养官员的。可以说只要进了国子监基本上就算是半个官场上的人了。对于普通家庭的读书人来说,进国子监无疑是难上加难,可对于宁国府这种勋贵来说,几乎每家都会有一个名额,可以送族中的一个子弟进国子监念书的。贾珍知道贾蔷是个不爱读书的,便将宝贝儿子送进国子监深造了。贾蔷便又出来装好人了:“老爷您消消气,蓉大哥并没有笑话我的意思。昨儿他还劝我好生念书呢,他还说,自己也要发奋起来,少让老爷生气。是不是啊蓉大哥?”
“是……”贾蓉答道。“他?发奋?怕不是要等着日头从西边升起来了!”
贾珍冷哼了一声,又看向贾蔷,换了一副慈善笑了道:“方才你说要回学里念书,知道上进本是好事,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正好昨儿晚上西府里二太太的妹子薛姨太太带着一儿一女进京来了,老太太心里喜欢,留她们娘儿仨在梨香院里住下了。姨太太的哥儿叫薛蟠,和你差不多年纪,我已经和你琏二叔说好了,今天晚上我便在园子里摆上几桌,叫上族里的兄弟子侄,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好好乐一乐,给薛蟠接风!你也来一起热闹热闹,就当是去去前两天得病身上的晦气了!”
贾蔷只得答应了一声是,心里想到:贾蓉天天和狐朋狗友吃喝嫖赌不也都是跟你学来的?贾珍便开始跟尤氏说晚上要请客摆酒的事,贾蔷便说道:“老爷若是没别的吩咐,那我跟蓉哥儿就先退下了。”
“嗯,去吧。蓉哥儿!你媳妇子的病耽误不得,让他好生休息!等王太医来诊过脉象了,是什么病症,吃什么药都来告诉我知道!”
贾蓉答应一声,这才跟着贾蔷一块儿出去了。直到走出了尤氏的院子,看左右没人了,贾蓉才长叹一声小声对贾蔷道:“蔷哥儿你瞧见了没?”
贾蔷苦笑着摇摇头表示同情:“这……也是珍老爷为你好吗,棍棒之下出孝子,慈母底下多败儿吗!”
贾蓉道:“你也不用装傻,这回你总算看出来了吧?听说秦氏得了病,他比谁都着急呢……”贾蔷没接话。贾蓉便又说道:“蔷哥儿,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到底……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老爷死了这份心呢?”
贾蔷叹了口气道:“老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他想要的东西,尤其是女人,有一回是失了手的吗?”
“这……”贾蓉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贾蔷道:“再说了,你不是说她病了吗?是真的还是假的?”
贾蓉道:“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一早上脸色确实难堪……而且装病也不过可以搪塞一时,不过不是长久之计。方才你也听见了,老爷又请太医又要看药方的……”贾蔷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觉得……你那主意倒也不是不可行,只是……看看嫂子能不能受孕吧……”“这……”贾蓉又想起昨日尴尬一幕,也不言语了。贾蔷思忖片刻又说道:“那……来个声东击西如何?罢了,也不是长久之计……”贾蓉忙问是什么主意,贾蔷道:“声东击西么,就是像个法子先引开老爷的注意力呗。你不是也知道,学里有两个风流的小学生,也不知是哪一房的亲眷,大伙儿都叫他们一个香怜,一个玉爱的么?”
贾蓉点点头:“你是说……”贾蔷道:“没错!正好今天珍老爷不是要摆酒吗?你就去给他们两个些银子,让他们晚上过来伺候,说不定老爷就有点什么想法呢?”
贾蓉将信将疑道:“这……只怕不妥吧?老爷不是说要请什么薛大叔?咱也没见过这位薛大叔是个什么样的人,弄两个小厮来陪酒,是不是……”贾蔷微微一笑,拍了拍贾蓉的肩膀说道:“放心吧,那薛家也是金陵的望族,薛蟠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哪儿能不好这口?”
贾蓉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说道:“蔷哥儿,毕竟你是在义学里念书的,你跟他们略熟悉一些,要不……这事儿你去做?”
贾蔷摆手道:“哎,蓉哥儿,我主意都给你出了,你还想怎样?我不去!我还有别的事呢!”
贾蓉陪笑作揖道:“蔷哥儿,这种事……若是老爷真生起气来,知道是你找来的人想来也不会多说什么。若是知道是我找来的,少不得又是一顿打呢,你看……”贾蔷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就不信我呢?难怪珍大爷总是瞧你不顺眼。这样吧,你只管去找香怜玉爱两个,若是珍大爷真不高兴了,你就说都是我的主意,我自承担下来。若是珍大爷高兴了,功劳都是你的,跟我没半点关系。”
这种拉皮条的缺德事贾蔷才不会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