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结束。“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留步——”卫帝身侧的总管太监小跑追上，叫住正往宫门口走去的卫长平。“太子殿下，陛下传您御书房问话。”

卫长平心中咯噔一下，随即不敢耽搁的赶往御书房，脑中将近日行过的所有事都回忆了一遍，途中问道：“父皇只传了我一人吗？”

“是。”

“公公可知是什么事？”

“奴才不知……”“那父皇心情如何？”

对卫帝，卫长平心中到底是有点畏惧的，与其说他们之间是父子，倒不如说是君臣更加贴切。“同往日一般无二。”

“……”御书房内，卫长平站在下方偷瞄卫帝的神色。“儿臣参见父皇。”

回应他的除了寂静，便是沾了墨汁的毛笔划过纸张的声音。“跪下。”

卫帝将奏折合起落至已处理完的奏折堆上后，轻吐两个字，连一个眼神都未落在卫长平的身上。卫长平轻撩衣摆缓缓跪下，后背挺得笔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不知儿臣做错了何事？”

卫帝不答，反问道：“你觉得任将军如何？”

“……”卫长平愣了一下，眸间轻抬，脑中瞬间浮现任父的模样，缓缓说道：“任将军骁勇善战，对父皇和卫国更是赤胆忠心鞠躬尽瘁，实乃英雄中的英雄。”

“若非冯国狼子野心害死了任将军……”而就在下一句话说出来后，卫长平余光注意到一旁侍奉的总管太监面上浮现震惊，随后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卫帝听后神态不变，手中不停，冷声道：“出去跪着。”

卫长平心下一沉，看着卫帝笔尖力道加重，已然动怒，心知若此时再多言就不是出去跪着这么简单了，于是应了一声是后，退出了御书房。“朕的儿子还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待卫长平出去后，卫帝手中略重的将奏折扔到一旁，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总管太监见此，心中了然，上前将卫帝手边的茶杯拿起，轻声道：“茶凉了，奴才去给您换一杯。”

御书房外，总管太监将茶杯递给外面的小太监，随后连忙走到跪的笔直的卫长平面前蹲下，抬头看他。“公公，我方才哪里说错了？”

卫长平见总管太监过来，低头看他，不解的问道：“父皇缘何动怒？”

总管太监轻叹一声，无奈的看着卫长平，说道：“自任老将军战死沙场以后，宫中便无人再敢提老将军，您方才那样说，陛下怎会不动怒。”

“不是父皇先提的吗？我只是回答了父皇的问题。”

卫长平越发不解。这难道也是他的错吗？“哎哟！太子殿下，陛下方才问的是任嫙任将军。”

总管太监无奈的抖动着手中浮尘的末端。“任嫙？”

卫长平眉间轻蹙。“父皇特意派公公传我就是为了问她？”

到底，他心中依旧未承认任嫙如今的身份，尽管他们同朝多日，可若再提及任将军这三个字，他脑中反应的也始终都是任父，次者也是任家两个兄弟。见卫长平如此，总管太监只得无奈问道：“殿下近日与冯国公主的感情如何？”

“甚睦。”

卫长平答。“那将军呢？”

卫长平摇了摇头。“殿下，顾好冯国颜面的同时，可不能忘了任将军。”

总管太监认真的看向卫长平的眼睛继续道：“陛下今日此举就是在为任将军出气。”

“什么？”

卫长平眉间紧皱。“殿下先前的行为不仅寒了任将军的心，更是惹怒了陛下。”

总管太监看着略显不悦的卫长平，细细道：“但事情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陛下虽允了任将军与您的婚约作废，但也只是口头应允，并未昭告天下。”

“此事过去许久，父皇怎会突然重提？”

卫长平眉头紧锁，忽然脑中的一根弦崩断，瞳孔骤大，试探道：“冯国？”

总管太监点了点头，沉重的说道：“冯国的文牒已经送来了，要不了多久使臣就会过来。”

“冯国不是只温顺的猫，必定来势汹汹，而时元生到底是被任将军生擒的……”“所以父皇的意思是希望我尽快娶她，好让冯国顾虑皇家颜面不要太过分？”

卫长平眼中划过一丝光亮。总管太监再次点头证实了卫长平的猜测，随后又语重心长道：“且任二公子到底还活着，您又是太子，冯侧妃固然再好，但真正能成为您左膀右臂的人，您心里定然清楚，您若不娶，自然有的是人想娶……”“陛下只传了您一人……奴才言尽于此……”在确认了卫帝的意思后，卫长平心中欣喜，坦言道：“公公误会了，年少情义，长平心中亦想娶，只是任老将军毕竟是……”卫长平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小嫙心中有芥蒂，长平几次三番示好也无济于事……”“殿下，您服服软，在将军面前少与侧妃恩爱，将军是明大是大非之人，会明白您的好意的。”

“长平明白了，多谢公公。”

而就在此时，重新备茶的小太监也回来了，总管太监道别卫长平，端着托盘返回了御书房。“如何？”

卫帝听到门口动静，沉声开口。总管太监将茶杯呈至卫帝面前，恭敬道：“陛下放心，殿下是明事理的人。”

“哼！他要是明事理，会许出那样的承诺？没有一点随朕，全随了他生母。”

卫帝冷哼一声，接过茶杯，吹了吹漂浮在表面的茶叶，讽道。总管太监将托盘收起，放置一边，抬手磨墨，几次开口，终是说道：“陛下恕奴才直言，奴才以为以任将军的心性，恐会直面冯国使臣，殿下恐难以……”卫帝怎会不明白，到底任嫙是他看着长大的，抿了一口茶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知此举实在委屈任嫙。“朕知道，只是皇后母家让权，柳嫔母家尚弱，太子虽有雄才大略却过于仁懦，朝中又没有过硬的靠山。”

“任嫙又因女儿身屡遭弹劾，可若她愿意，两个孩子可相互扶持。”

“朕会让皇后找她谈谈的。”

说罢，卫帝揉了揉眉心，恼道：“让太子跪满两个时辰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