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那两个孩子的错,我们都已经查明了,这事霍老板就放心吧。”
事情“友好顺利”地解决完后,贾校长跟出来,严肃声明道:“我们一定会言严肃处理这件事,对始作俑者给予批评处分的。”
“不用处分,不用处分,小孩子打闹失了分寸嘛。”
霍允白打哈哈,“医药费和精神补偿费我们都会出。”
已经有责难了就好,没必要过分去为难两个学生。 而且就这件事的处理方式,桑亭也并非全对。 “那我……带几位去逛逛校园?”
贾校长试探地提议。 “不用麻烦您了。”
霍允白熟练应付,“我们想自己逛逛学校,贾校长还是请回吧。”
“那好,那好。”
看着权珩转身离开,贾校长也只得妥协,又试探询问:“不过新校区扩建的事情……” “啊,这个校长放心。”
霍允白笑着,面上依旧尊重,“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捐赠给市里的教育资金还是会定期发放的,还有那批新进的多媒体设备,都会按时送达。”
“那就好那就好,主要是资金不到位耽误新校区的扩招,耽误了下一代的学习就不好了。”
贾校长笑道,“我就不打扰了。”
霍允白友好点头:“慢走。”
等着贾校长离开,霍允白跟上权珩三人,这才松了口气,“可算打发了。”
“艹,”桑亭忍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低骂,“这种事别再让我遇见,这种人能不能消失?我看着恶心。”
“不可能,”霍允白从不高看人性,随意道,“首先,你不能保证每个人都父母健在。”
真是骂的又隐晦又直白。 “我就该多揍他们几拳,”桑亭冷哼,“让他们记一辈子。”
“还多揍,已经够狠了。”
霍允白看着桑亭,半调侃道:“挺能惹祸啊,还揍一对的。”
“他们活该!”
桑亭冷嗤,“一群知识浅薄的家伙,教育不到位,还敢跟我说什么‘生理晦气’,什么都不懂,真是欠揍。”
“你觉得只是教育的问题?”
权珩略微偏移视线看向桑亭,声音平静。 桑亭一愣。 “信息社会这么发达,他们不可能不懂,”权珩收回视线,语气很淡,“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伤害和取乐,被压迫者越难受,他们越开心。”
桑亭皱眉,低头抿了抿唇。 “对了,”安静两秒,霍允白挑起新话题,“你不是今天考试吗?”
“是啊,但我考试又考砸了。”
桑亭想到痛苦的事实。 “往好处想,你一直考得很砸,”霍允白毫不留情地拆穿,“所以应该没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桑亭皱了皱鼻子,归因外部因素,“这是因为这次题太难了。”
“哎,这我知道。”
霍允白剥了颗巧克力糖吃,十分专业地点评: “就考语文时感觉自己像个外国人,考英语时感觉自己是个华夏人,考数学时感觉自己是个原始人,拿到成绩单时感觉自己不是人呗!”
还附赠贴心追问:“对不对?”
桑亭:“…………” 对屁,能不能别这么真实?! “噗……咳咳。”
阿成低头努力憋笑,桑亭瞪了他一眼。 权珩只是轻笑着摇头。 “切,”桑亭拽了拽自己肩上的书包带,嘴硬道,“这有什么,真正的勇士就要敢于面对自己惨淡的成绩。”
“那你确实是个天生的勇士,”霍允白笑着拍了拍桑亭的肩膀,给予充分的认可,“至少一直具备着成为顶级勇士的前提条件。”
“……” 桑亭瞬间垂头丧气,无语蔫道,“允白姐,您能不能把盯着我的摄像头关了,至少开个美颜。”
都扎心窝子了,嘎嘣疼。 “沮丧什么,没事啊弟弟。”
霍允白搂过桑亭肩膀,揉了把他的脑袋,不怎么在意地安慰,“姐姐我都没上过学,要不是老板让我学习,我连自己名字都不一定会写。 “嗨,说白了,学习就是克服惰性的一种过程,谁不想躺平拿高分? “但哪有天上掉馅饼的这种好事,就是岚庄的地位也是一步步挺过来的,这种克服人类懒惰天性的过程必然痛苦,你不喜欢也是对的,没人喜欢痛苦。”
“其实……” 桑亭努力组织了下语言,“其实我并不讨厌学习。”
“嗯?”
霍允白奇道,“真的?”
“真的,这有什么不信的?我拼模型、打泰拳什么的都是在学习,就算放在学校里,学习生物、历史,阅读名家经典,学习打羽毛球什么的我都是不讨厌的。 “允白姐你忘了?去年咱们计划去环球旅行时我还主动学了世界地理,还有简单的德语、法语,你还来凑热闹和我一起学了些,咱俩学得都很开心。 “就算是我最讨厌的英语,在我闲着没事看美剧看诗歌的时候,也会觉得有趣。”
桑亭如实回答,皱了皱眉头坦诚道:“我讨厌的是和各种规定,各种压力,各种社会、家庭期望挂钩,又和成绩、奖惩、未来、责任勾连的学习。 “纯粹的学习会在某种意义上带来难言的成就感,还能满足我的好奇心,我为什么不喜欢?”
霍允白沉默片刻,回手拍了拍桑亭的肩膀,叹息着点点头:“你说的很对。”
“但这样随性的学习是要有资本支撑的,大多数学生是将读书学习作为改变命运的途径,他们没有足够的资本来承担自己的任性,只能强迫自己顺从大环境,内卷式学习。 “还有,你们学校不是自称‘优等生摇篮’吗?”
霍允白说起这事就觉得好笑:“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还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规定。”
“但至少没有早操。”
桑亭面无表情地吐槽,“我们隔壁学校还有凌晨五点半的跑操,大课间的跑操,还得带着书跑,跑前还要背。”
“不是说锻炼身体?”
阿成递话。 “锻炼身体?”
桑亭嗤笑,“别搞笑了,咱们这些练武的人谁不知道,这么仓促走流程地跑两圈对身体的好处还没有吸进的霾危害大呢,锻炼身体可不是这种畸形的跑步模式。 “学生之间的跑操距离又那么近,跑步时动作无法舒展,肢体不协调,对锻炼身体没有一点好处,甚至会让发育期的学生生出运动疾病。 “我的评价是,这种走形式的锻炼,不如不存在。体育课正常运行我就谢天谢地了。”
洗脑、强迫得了普通学生,可忽悠不了真正习武的人。 权珩若有所思地偏了偏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大,您说这种恶心人的破规矩,还有些耀武扬威不干正事的学生会,什么时候能整改完成?”
桑亭不知什么时候凑到权珩身后,蔫蔫地趴在她的轮椅背上,“我怎么感觉校长好几任,好像一个发现弊病的都没有?”
“你都发现了,管理者怎么会没发现?”
权珩淡声。 桑亭迟疑:“所以……” “所以那群人不是不知道,但大家都想着挨过这几年,尽量让数据和风评好看一点,早日高升,让下一个接盘侠来收拾烂摊子。 “——用最轻松的避祸手段走完镀金流程。”
桑亭怔住。 “你刚刚说的确实对,但那是学生角度。管理层更在乎的是数据、风评、工作量等等。这些弊病剪不断理还乱,没有那么容易整改,不如不去触碰这团麻烦。 “当然,我们并不缺好的教育工作者,但大多数优秀的教育员工无法成为真正掌权的管理层。 “——只为学生好是会亏待上级的,人情常常比工绩更重要,漂亮的表面功夫常常比吃力不讨好的付出更有效。”
桑亭抿唇,霍允白只是沉默着点点头,表达了认可。 “这个原理适用于大多数情景,”权珩平静道,“既然看到了,就记住。”
教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黑暗是异常愚蠢的事。 权珩不想桑亭丢弃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但更不想他遗忘了自己被血腥和残暴浇灌出的凶性。 ——太过温室,那狼崽就养废了。 桑亭静默片刻,点头认真道:“是,我记住了。”
权珩颔首,突然听到哪里传来嘈杂的争吵声,似乎是在窗外。 “楼上在吵架吗?”
桑亭疑惑地看向窗外。 权珩拨了拨佛珠,凝眉听到什么“崩溃”“优等生”之类的关键词,余光突见窗外黑影闪过,猛地转过了头—— 腾飞的校服灌进了风,随着引力的牵引坠向死亡的地狱! “卧槽!”
桑亭直接爆了粗口,拉开窗户向下看去,瞳孔骤缩—— 教学楼下,洁白仁慈的天使沾染了殷红的血。 少女从不知名的“天堂”坠入祂的怀中,坠在祂手捧的厚重书本上,四肢折断式地歪斜扭曲,像是被上帝抛弃的,可怜的破布娃娃。 红色,刺目的红色。 就这样坠入喷泉,将冰冷的水潭浸染。 “啊啊啊——!!”
尖叫声乍起,赶来考试的学生一片混乱,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事实。 “有人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