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素娘脑中闪过一连串问题的时候，事情忽然发生了转机。她后来想了许久都不明白，那艘船上的竹国人，到底为什么会出手相助，不是说，那船只渡人，绝不会插手江这边的事吗？不过，这些竹国人真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撑着长长的竹竿，仿佛踩着高跷一般，却又好像一只只轻盈的鸟儿，在他们上空一跃而过，洒下春晖一片……不不不，那是暗器！他们经过之处，兴国士兵鬼哭狼嚎，为方尧等人争得了大量的时间。也因此，方尧一行得以脱身，带着方大力和方延，还有重伤的白若兰，上了船。“竟敢干涉我们兴国的事，你们等着大军压境吧！”

在兴国士兵的高喊声之中，舟子回船，渡船开动。袁素娘很是纳闷，但此时并不是她纳闷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白若兰替袁素娘挡了一刀，此时她已经流血甚多，看着十分惨烈。“夫……夫君……”白若兰虚弱地朝方尧伸着手。方尧才一靠近，她就拽住了他的衣袖，“夫君，是我、我对不住你们，如今，我、我用一条命还给你们，希望你和、你和姐姐白头偕老……”此时此景，配上她这番话，谁能不动容。就连袁素娘自己，都因为她替自己挡的这一刀，忍不住上前道：“别说这些了，快让赵六帮你看看，待会儿过了江，需要什么药材，我们想办法去弄！”

白若兰冲着她凄然一笑，“姐姐，刚才我说那些……是为了、为了……”“我知道，是演戏。”

袁素娘看不下去，赶忙抹着眼角道，“六哥！赵六！你快点！快点给她看看！”

嫌赵六走得慢，袁素娘特地跑了过去，拉着他走过来。赵六来时，白若兰正凄楚地看着方尧，“夫君……我这辈子能嫁给你……就已经、已经……”这种情形，方尧都忍不住想落泪，他强忍着道：“承蒙厚爱，无以为报……”“我、我不需要你回报……”白若兰断断续续道，“我只想、只是想……要是我还能活……只要能看着你……就够了……”她用尽全力诉说着自己的心意，惹得众人不禁泪目，心心在一旁哭得痛心彻骨。幸好，赵六一番诊查之后，道了句：“月娥，让月娥过来，这伤跟大哥的差不多，能治！”

袁素娘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知道白若兰为什么会替她挡刀，但这一刀的确结结实实砍在白若兰的背上。兴国，越来越远了，江的这畔，有树有草，恬淡安宁。方尧站在船头，远远眺望着江那边的兴国，心口隐隐作痛。忽而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声音低沉：“老三，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尧转头看向方延，勉力勾了下唇角，“大哥，这……一言难尽……”方延叹了一声，“我跟爹被抓做兵丁，还以为将来就要这样战死沙场，却没想到竟然会看到那张海捕文书。我们都不敢相信那是你，直到刚才听见你说话，才敢认你。”

“也好，这样也好，等到了竹国，咱们找个地方落脚，就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方尧转头，看向了竹国的方向。虽然这样说，但他心里却是忐忑的，毕竟他从军多年，也和竹国交过手，要是站在竹国的角度，他曾重创过竹国军队，是竹国的敌人。这安安稳稳的日子，那么不真切。方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调中尽是感激，“我见过你大嫂和小兔了，多谢！”

“都是自家人，应该的。”

“可你大嫂说，娘她……”方延没说下去，带着些哽咽。方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句：“靠岸了……”岳自明是给他们安排了去处的，虽然没了行李，但对于一路逃荒而来的众人来说，有树有草又水，还有两条腿，没什么到不了的地方。只是谁也没想到，就在方尧与舟子道别之时，舟子竟然说：“你们可以走，但那孩子得留下。”

舟子手指的方向，是袁素娘怀中抱着的梵梵。袁素娘忽的就抱紧了梵梵，瞪大了眼，“不是吧？你们要这孩子干什么？真是奇了怪了，先是有人专门跑来杀她，你们这又要她……等等！你们该不会就是想杀她的那些人吧？”

舟子打量了梵梵几眼，刚想开口，梵梵看着他的脸，忽然哇地一下哭了，“娘，我要娘！”

袁素娘护住了梵梵，故作凶狠道：“你瞧，这孩子可不跟你，我不能把她给你！”

方尧也急忙道：“诸位搭救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但这孩子，确实不能交给你们。”

舟子眼神慌了一瞬，旋即又道：“这孩子跟着你们太危险，我就是为了护她周全，才……”他的话没说完，梵梵的哭声更响亮了些。舟子更加焦急，忙问方尧：“这孩子不是你们的，对不对？”

方尧狐疑地看着他，没答话。舟子忙道：“我现在没法跟你们说那么多，把孩子给我，不然的话，你们可能会有危险！”

袁素娘一边紧紧抱着梵梵，一边不屑道：“别骗我了，她不过是个孩子，要说危险，我才危险呢，我是天生倒霉蛋！你休想从我这里骗走孩子！”

说完，她抱着梵梵，拽着方尧转身便走，“快走快走，遇上人贩子了！”

方尧纳闷极了，“什么人犯？”

“是人贩子，怕是拐卖孩子的！”

“哦。”

谁都没有发现，他们匆忙赶路，几个舟子悄悄跟在了他们后面。……一行人暂住一村落，只待白若兰伤愈，再出发去岳自明给他们安排的去处。只是，能当的东西都当掉了，大部分银钱却都用来给白若兰治伤了。袁素娘和丁月娥坐在院中，一边洗衣摘菜，一边闲聊。“月娥你说，竹国人还挺友善的是吧，不然咱们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呢。”

“可不，你瞧，那几个孩子跟村里的孩子玩得多好。”

“也不知道那个岳老爷安排咱们去的丰宁是个什么地方，那边的人会不会排外。”

“依我看，咱们就在这里落脚也不错。”

丁月娥眺望着北方，幽幽道，“真没想到，我竟然会跑到竹国来。”

“我看竹国气候不错，比起什么上头村下头村好多了。”

袁素娘用手肘碰了碰她，“你要是在这里再成个家，那不是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