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扯扯身上的棉袄，解下头巾，“这就是奶奶的旧衣服，没办法，在外面跑，不能穿太好了。”

徐知霞将菜盛起，“外面跑？你这是跑哪去了？”

苏茜道：“队里要买拖拉机，我去买拖拉机去了。”

徐知霞看着苏茜，“买拖拉机？你一个人？我二叔呢？”

正说着，外面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眉眼端正，穿一身蓝色的中山装，进屋就道：“呦，来客了。”

徐知霞指指男人，“这是你姑父。”

又指指苏茜，“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大哥家里的长女，苏茜。”

韩伯民伸出手，“你好你好。”

苏茜跟他握握手，“姑父好。”

徐知霞对韩伯民挥挥手，“还有一个菜，你去炒菜。”

接着苏茜，“刚才你说啥，买拖拉机怎么就你一个人？”

苏茜道：“二爷爷要去公社开会，我就一个人办了。”

徐知霞不敢置信，“办了？买了？”

苏茜点头，“买了，就停在食品厂前面院子里。”

韩伯民和徐知霞对视一眼，“那谁开过来的？”

苏茜笑笑，“我开的，开了四个多小时，好大的风，差点没冻死。”

徐知霞张大嘴，“我这脑子怎么突然不会转了。”

“你才十六啊，二叔心咋这么大，就让你一个人买拖拉机，一个人开回来？”

这要不是苏茜亲口说，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韩伯民一边往锅里倒油，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苏茜，这京城的孩子都这么厉害的吗？　　他家大姑娘韩琳十三岁，上初一，动不动就哭鼻子，苏茜也就比比韩琳大三岁，这简直不敢想。　　徐知霞震惊了好一会，“那你也累坏了。”

“厂里有澡堂，一会儿吃了饭洗个澡，晚上早点休息。”

听到有澡堂，苏茜简直想欢呼，她太想痛痛快快洗个澡了，在集体户那边洗澡也不是太方便。　　没多久，韩峰端着饭盒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起从门口进来了。　　韩琳打量着苏茜，刚刚在楼下碰到弟弟，弟弟说表姐来了，就是那个从京城来的表姐。　　京城是全国人民都向往的地方，韩琳觉得京城来的表姐那肯定是最时髦最好看的。　　一进门，韩琳就看到一个土里土气的姑娘，韩琳顿时说不出的失望。　　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茜姐姐好。”

苏茜还不知道自己让小姑娘失望了。　　她觉得姑姑的两个孩子都挺好的，韩峰听话，让做啥就做啥，韩琳也很有礼貌。　　韩琳放了书包就搬桌子搬椅子，拿碗筷。　　徐知霞倒了热水给苏茜洗手，大伙一起坐下来吃饭。　　桌子中央就摆着刚刚从食堂打来的，饭盒装的红烧肉。　　韩琳和韩峰显然也是不经常吃肉的，两人的眼睛始终就没从那盒肉上面离开。　　但是两人都没有伸筷子。　　直到徐知霞夹了几块肉放到苏茜碗里，说了声，“吃吧。”

韩琳和韩峰这才动筷子。　　红烧肉真是说不出的香，苏茜努力保持优雅，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吃肉的样子。　　苏茜注意到，徐知霞和韩伯民除了给她夹菜，筷子一次也没往那盒红烧肉里面伸。　　应该是想几个孩子多吃点。　　吃了饭，苏茜迫不及待的就想洗澡，澡堂对她诱惑太大了。　　徐知霞先让苏茜将手表脱了下来，然后给了她一个桶子，让她装衣服，带着她去了澡堂。　　一边走，徐知霞一边告诉她，食品厂有锅炉，因此有热水，职工每个月都会发一定数量的洗澡票。　　周围的居民还有一些单位的职工都喜欢来食品厂洗澡，外人洗澡要买票，一毛钱一张的洗澡票，一到冬天，来洗澡的人络绎不绝。　　徐知霞十分精明的对苏茜道：“洗了澡，就着热水将衣服洗了再出来。”

苏茜眨眨眼没说话。　　徐知霞以为她不好意思，“都是这么干的，尤其是冬天，热水洗衣不冻手，多好。”

苏茜跟着徐知霞进了澡堂。　　澡堂分男女，男左女右。　　进了右边就是个大堂，里面靠墙摆放着几排柜子，徐知霞找了两个没锁的柜子，动作麻利的将外衣脱下放进去。　　她见苏茜还站着没动，“赶紧脱，衣服放里面，钥匙拿着走，不会有人偷的。”

苏茜将棉袄脱了，很快就脱得只剩一套秋衣。　　她跟随徐知霞提着桶子往里走，才走到澡堂门口，就一股热气扑出来。　　虽说现在天气还不算冷，但是洗澡的人还真不少。　　苏茜仔细看了看，这里面也没有空调什么的，但是洗澡的人多，热水不停的流，整个澡堂子里面都是热气，一点都不冷。　　澡堂里是一个一个的格子，前面没有门，里面有根淋浴的管子，苏茜看那些大妈根本都不在乎人家的目光，只管洗自己的，有的果然在洗衣。　　还有些看起来年轻的姑娘还是有点羞答答的，背过身子洗澡。　　到处都是白花花的，冲击力有点大。　　苏茜找了个空着的格子，背对门口，脱光衣服开始洗澡洗头。　　洗了澡，苏茜将内衣裤，秋衣都给洗了，然后将放在隔板上的衣服拿下来，穿好了秋衣秋裤，这擦出去。　　徐知霞早就洗完了，站在那里梳头。　　看到苏茜走出来，徐知霞打量一眼，笑道：“发育得挺不错的，身材真好。”

苏茜脸都红了，赶紧打开柜子穿衣服。　　她没再穿奶奶的旧棉袄，那棉袄上面不知道多少灰。　　苏茜套上高领毛衣，穿上风衣，然后将头发梳整齐。　　头发一时半会的也不能干，苏茜就这么披散着，提着桶子随徐知霞回家。　　两人一起走，徐知霞总是转头过来看她，“这个衣服好，你穿着也特别好看，等过年了，你把这衣服借给我做样子，我找裁缝做一件去。”

苏茜笑：“现在就可以做啊，为什么要等明年？”

徐知霞摇头，“这就要入冬了，做了也不能穿，放在那里心里痒痒，明年春上做，做了就好穿。”

两人上楼进屋，韩琳和韩峰都在所谓的客厅里写作业，用的就是之前吃饭的那张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