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嬷嬷回宫前再三叮嘱,叫穆九倾若在将军府受了委屈,便可去长宁宫,自有太皇太后替她主持公道。如此一来,哪怕林赋禅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打穆九倾这些赏赐的主意了。有了福嬷嬷丑话说在前头,太皇太后的赏赐流水一样搬进了院儿里,不消时风神斋的院子里便堆满了。江徐徐看得眼热,只觉连宝箱上的一颗珠子都名贵无比,可这些东西,是太皇太后独独赏给穆九倾的,别说她没份儿,就是将军林赋禅也碰不得。两人败兴而归,懒得踏进风神斋一步。穆九倾回到房间,见一切打点得当,看着院里的东西怔了片刻,她寻思好些个郡王郡主一年的封赏也赶不上这些。太皇太后这十几大箱的赏赐,快赶上嫁女儿了,大丰最尊贵的女人,就是大手笔。不过,将军府现在太多眼睛盯着了,这要是回头遭了贼,可不同于上一次丢嫁妆。嫁妆是她自己的东西,可大可小,宫里御赐的东西丢了,报官都不成,因为届时真追究起来,她自个儿也有保管不当的失责之罪。略想了想,叫来春月。“春月,府上所有银钱,账面上,一共多少?”
春月本不识字,学会记账不过也就是这一个月的事情,但她聪慧,一点就透,是以穆九倾已经可以放心把将军府交给她打点。春月也不叫她失望,张口便头头是道:“主子,账面现在有个六千七百两,每月府里支出五百两左右,主要是下人的月银赏钱,吃穿采买。另外,将军府名下的庄子有三处,别苑一所,还有一间铺子但生意不好,听将军他们说是要转手。”
穆九倾笑笑,“小丫头算起账来眼冒精光,天生是当管家婆的料,以后哪个男人娶了你便有福气了。”
春月嘴一撇,“何必嫁人?主子这么好的人,摊上将军,属实倒了几辈子的血霉……对了,奴婢瞧着宫里这么多赏赐下来,是不是主子进宫顺利?皇上要下旨请主子领兵了吗?”
“嗯,已经十拿九稳了,不过料想皇上还在等西疆那边来最新的消息再做定夺。”
上一世她早早去了西疆,因而没有发展成太严重的事态。只是因为战事并不稳定,起起落落,是以她戍边多年,竟几乎没再回过京城。这一世,她不知道西疆那边是什么情况,若是天下太平,没准庆帝会收回成命,想办法架空她和林赋禅,直接将林家军收编成为皇家铁骑。想起庆帝看自己的目光,穆九倾微微蹙眉。这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春月忧心忡忡起来。“主子,少将军这般不做人,您当真要上前线,他若使坏……”不必春月多说,穆九倾对于上一世种种也历历在目,林赋禅自然是留不得的。她还没撕破脸,他都已经这样急不可待,自然是不能多留了,否则哪怕兵权在握也难安枕!“放心,我自有定夺,他不会蹦跶太久。春月,我另有事情吩咐你去做,你这两日在京中,寻一处宅院,要进出城方便,宽敞明亮,最好院墙高一些,但别太惹眼,破旧些也无妨,离京之前,这件事务必办妥,越快越好。”
春月稍加思索,便喜上眉梢,轻声问,“主子可是打算搬出去?”
穆九倾颔首,轻笑。这丫头,越来越懂她了。“嫁妆被盗一事是个提醒,太皇太后这些赏赐,我不能留在府里,必须全部转走。再说……肚子里这个孩子,也不能总有人灌汤药不是?”
昨夜腹痛让她心惊,显然还是着了道,这一胎依旧不安稳。上一世孩子没得蹊跷,她这一世已然多加小心,却总觉得防不胜防。林赋禅有蛟龙盯着,下手没那么容易,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事,对方必然是高手。不知要这孩子性命的幕后真凶究竟是何人。会是魏宸淞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不打算留活口吗?这念头一动,她胸口便呼吸都带着酸楚钝痛。罢了,走一步算一步,至少,将军府不能多留了。春月听了吩咐当即就去办事。待春月离开,穆九倾唤来蛟龙。“西苑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我听说林赋禅要去御前检举九千岁。”
“确有此事,属下正准备向您汇报,可……您如何得知?”
“九千岁在这将军府也有眼线,行云便是其中之一,旁的,我不知还有没有,你不必与她正面接触。重点是,我与魏宸淞已同座一条船,林赋禅如果检举他,我很可能也会被一起打落水。这世道人言可畏,万一他反咬一口说我不守妇道,浸猪笼也不够我死几回的。”
一夜未眠,穆九倾倦得厉害,眉眼微凝,心里暗骂了魏宸淞几遍后,提了口气继续道,“你去查查林赋禅御前检举有何凭证,越快越好,拿到证据便交到我这里。他这两天侍奉母亲,应该不会过多留在西苑。”
“是,属下这就去。”
蛟龙身手极快,哪怕青天白日也来去自如,不过半个时辰,取回一方扁匣。穆九倾打开一看,是她大夫为其诊断受孕的时间、和先前翻看到的林赋禅入宫文牒记录、和一封洋洋洒洒的状书,控诉魏宸淞身为权臣威胁他若想保命便将妻子交出,他万般无奈为了将军府上下安危,忍辱府中不得已而为之。呵,真是委屈他了。忍着恶心又看了两眼,到最后,林赋禅强调妻子穆氏已经有孕三月,但他未曾与妻子行房,故“惊觉魏宸淞实乃未曾净身的男子,恐有秽乱宫闱之忧,特冒死谏言。”
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变成了一个饱受迫害倾轧还忠君爱国的可怜人。到时东窗事发,魏宸淞必然没命,她更会千夫所指百口莫辩,便不被浸猪笼,也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这般完美毒计,没有江徐徐在背后吹枕边风,以林赋禅那脑子怕是想不到要一石二鸟。穆九倾眸色凌厉,你做初一,休怪我做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