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似血,镌刻九字:爱妻穆九倾芳华永续。穆九倾脑中乱作一团。等等,不,他刚刚说,这一世?穆九倾一手抓紧哥舒厉的腰借力,另一手抬起来去抓他面具。哥舒厉因她主动抱着自己的腰,一时忘情,便未加戒备,回过神来,她已取了他脸上面具。前一世的伤疤,这一世竟仍然在他脸上!穆九倾怔住了,她这一世,还未曾和他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过!这道疤怎么来的?哥舒厉见她错愕,道是她嫌弃自己容貌,侧过头去,“你若害怕,不要看便是。”
穆九倾却心跳急剧加速了起来。“哥舒厉,这道疤……”男人转过头来,“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在我梦中,你在我脸上留下的,你信不信?”
他一个月前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发了高烧。糊里糊涂烧了三天三夜,梦里全是穆九倾,他不记得全部,只记得那女人留给她的震撼。战场上,她头盔被他射落,长发披散,露出真容。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劲敌不过是个稍矮他一头的瘦削男人,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五官精致却刚柔并济女子!无谓脸上自此因她平添一道鞭痕,他只想战胜她!征服她!拥有她!梦中醒来,他脸上便多了这道疤,和她当初长鞭留下的痕迹如出一辙。众人皆道是他坠马时伤到了脸,只有他清楚这道疤从何而来。此后他便着魔一样要来玉阳城,苦等着上一世大丰派来的那名女将。可她迟迟没有现身。哥舒厉曾道终究不过是一场梦,但穆九倾终是出现了。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身手矫健。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穆九倾声音有些发颤,“你……也是重生而来吗?”
她知道前一世的记忆不断在梦中重现的感觉。那种让人分不清现实虚幻的错乱感,那种被回忆困住,却无法与人言明的巨大孤独。她曾以为自己疯癫了,若非太多次与记忆重合的事情发生,她定是不会相信自己的。没想到,哥舒厉竟和她有同样际遇!对方显然也未曾想到穆九倾竟然知情,微微失神笑道,“我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穆九倾正想说什么,却是肚子里一阵不适,牵连着五脏六腑一并痉挛,她转身吐了个昏天黑地。吐脏了哥舒厉的衣服,倒是没惊动他的爱驹乘风。哥舒厉轻轻摩挲着她的脊背,眼神却尖锐了起来。“你……有孕在身?”
怪不得,是比上一世战场相见时略见丰腴。上一世,穆九倾还没上战场便滑胎,林赋禅未尝细心安抚过,她道是自己不当心丢了他们的孩子,内疚良久,上了战场也没有调理好身子,故一直过分纤瘦。自然及不上这一世她精心调理身体,虽然舟车劳顿,但仍然未曾折损她的容颜,反而更见女子俏丽。穆九倾吐完,起身用袖子擦嘴,抬头撇了哥舒厉一眼,“我早在中原便成亲了,而且我那夫君不中用,将我当玩意儿送给不少男人随意玩弄,我这腹中孩子是谁骨肉也未可知,哥舒厉,你觉得你父亲容得下你娶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回去?”
林赋禅只是将她送给魏宸淞一人,但穆九倾心道大丰朝内的秘密交易而已,即便哥舒厉重生之人,也未必知之甚详。她故意这般说,只想他心生厌弃知难而退而已。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有染?虽说大丈夫志在四方,但这天下男子总在床笫之间误会最多芥蒂最深。果然哥舒厉脸一黑,勒住缰绳下马,一手又将穆九倾拽了下来。穆九倾下身全无知觉,全靠他抱着才没瘫软在地。哥舒厉神色阴沉,“几个月了?让你一个孕妇来出兵,中原当真无人了吗?”
穆九倾咬唇,“三四个月了。”
她过度纤瘦,有孕四月,仍未显怀,这孩子明明大部分时候都很乖,可不知怎的,今日突然有久违的害喜感,按说过了头三个月,这感觉便应该不那么明显的。哥舒厉看着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面无表情道,“这么柔弱,真不像你……三四个月而已,我帮你除了它,以后你可以和我再生,生几个都行。”
说着将略见惊慌的穆九倾放倒在地上,他缓缓解开衣衫。“女人三四个月的时候胎儿最不稳,房事稍激烈点便会自然滑胎,你……忍一忍就是。”
说着他便压到穆九倾身上,将她无知无觉的双腿分开。穆九倾未料他这般荒唐,但她岂是寻常女子?她一手勾住了哥舒厉的脖子,贴着他身体,另一只手上银光一闪,便有利刃划过男人的颈。哥舒厉将她带走,却未曾仔细搜她身,是以她贴身存着的暗器扔在。穆九倾贴着他的脸,近到双方眼中都可以映出彼此的面孔。“哥舒厉,你欺我辱我,穆九倾只当是战场上成王败寇,并无二话。但如果你伤我孩儿性命,我要你西疆所有部落陪葬!休再动我分毫!”
为母则刚,她本就不是任人欺凌的性子,更不会让任何人动她孩儿!哥舒厉瞧着面前女子明明虚弱至极,却凶悍如一只母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才是他认识的穆九倾。颈上的疼痛唤醒了几分他丢失的理智,哥舒厉不再去想是什么男人碰了她,咬咬牙压下心里的火气,站起身来。“你当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穆九倾仔细回想了一下,魏宸淞的脸浮现在眼前。高贵、清冷、俊美、邪肆……但绝情。但她想起这男人,只觉得心酸——他认可她的能力,却从未认真待她,甚至经常想着要她的命。男人在床上的绝情,让她只觉心酸。所以,她的孩子,永远不会知道有那么一个父亲。那么她知不知道,有什么分别?“我不知。”
穆九倾的声音沙沙哑哑,有一种隐忍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