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山的财产即日起全部充公。另,将汪怀义枭首示众,同时张贴告示通缉汪怀远,尽快将此人捉拿归案。”
魏宸淞离去时语气淡然,众人望着他背影远去,又低头看着血泊里倒着的两人,心下骇然。传闻当朝九千岁杀人不眨眼,果然是真的!吃顿饭的功夫,两个人脑袋就没了!桌子下藏着一个这样身手利落的暗卫,他们竟无人知晓!这要是想要让他们脑袋落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这哪里是接风洗尘?这分明是鸿门宴!赵松柏等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颇觉命大,只是一想翌日天亮以后,又忍不住皱起了眉。这消息传出去,得被传成什么样?……穆九倾对于发生在自己离席后的一切暂时一无所知。她用内力挟着酒气,到无人处悉数吐了。饶是如此,身体依旧有些不适。她抚着肚子,露出歉然一笑,“跟着我,委屈你了。”
这孩子当真命途多舛。可是,她想生下来。从前不过是内疚这孩子没有看一眼这人世的机会,想让他不要像上一世连生下来的机会都没有。如今,还因为这孩子,是那个男人的骨血。然,想到魏宸淞,她脸色一白。明知他根本对自己只当工具,何以偏偏对他放不下?穆九倾,你好歹是风神一族的大小姐,能不能有点出息?她自嘲摇摇头,取了一只包裹,走向关着柳氏的房间。柳氏见她深夜前来,一身酒气,便知她心中郁郁。“穆将军,你……”“少废话,拿上东西,走。”
穆九倾拿出匕首,抬手轻易两下替她松绑,抱胸坐下,踢开另一把面前的椅子,一脸想杀人的表情。“我警告你,魏宸淞的事情,你若说出去半个字,哪怕我不出手,他也不会放过你。你若惜命,便不要说。”
柳氏应承下来,但眼神微微流转几分迟疑。穆九倾知道她在想什么。柳氏知晓哥舒厉对自己的心思,想要让他断了念想。其实这倒与她不谋而合。于是穆九倾又道,“我不在乎你怎么告诉哥舒厉我与男人有染,但魏宸淞的名字,你提也不要提,记住了?否则哪怕京城到西疆千里之遥,我依然会来取你性命。兴许我还会折磨哥舒厉,让你看着他痛不欲生,又无力施救。”
她一字一句,语气认真得令人惶恐。这种威胁,对柳氏格外有效,于是她皱眉,“你何以这般狠毒?”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穆九倾轻笑,这世界何曾善待于她?便是先有人对她狠,她才不得已这般。她瞎,她真的瞎。上一世林赋禅,这一世魏宸淞。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只是,何以她忍不住却想拼尽一切保护魏宸淞?自己也想不通。“少磨蹭,好了便快些走。”
“……多谢穆将军。”
柳氏欲言又止,终是匆匆离去。待她走后,穆九倾倦极,刚刚饮了烈酒,这会儿头晕晕的,又想作呕。她忍不住自嘲一笑,若是春月在就好了,总有个人能把她照料得妥帖安稳。不过这西陲不毛之地,春月来了天天跟那些大老粗混在一起,哪里受得了?她自然是舍不得的。这时一双纤纤素手递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念奴声音轻柔,对穆九倾温和一笑。“听闻晚间九千岁让将军喝了酒,他今日心情不好,还请将军见谅。明日我便会随九千岁一并回京,将军消消气。念奴只是想伺候您起居,并无监视之意,九千岁更无这般心思。”
穆九倾盯着念奴娟秀清丽又略带稚气的面孔,不觉讽刺笑道,“你倒是了解他。”
“念奴与九千岁自幼一起长大,他心中所想奴婢诚然清楚。他对您……”穆九倾打断了念奴,“他对我如何,我自己有血有肉,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待我不过当个玩意儿。原来你和魏宸淞是青梅竹马……他那样一个禽兽,竟是一直舍不得碰你?”
她的语气里有压抑的酸涩之意。魏宸淞在床上如何待她,她记忆犹新。每每将她折腾得翌日不便于行,却又刻意在欢愉时要她认下自己的身体已然臣服于他的支配。反观念奴,身上仍有处子气息。她曾经也是如此,干干净净,身心俱洁。直到魏宸淞轻易毁了她的清白,磨了她的尊严,夺了她的理智。不知从何时起沉沦在那男人好看的眉眼里,明知对方残酷,仍然忍不住靠近。但原来他身边也藏着这样的可人儿,不舍得触碰,只当是珍宝藏着,偏还要放到她面前炫耀。念奴似乎有些困惑,她皱眉急辩道,“将军误会了,九千岁对念奴不过是……怜悯而已。但他对您绝非是您想象那般。”
她见穆九倾蹙眉,知晓她身子不舒坦,将醒酒汤置于桌边也不逼着她喝,俯在穆九倾身侧,轻抚她脊背。力道恰到好处,穆九倾即便心中不喜,却难以否认,念奴很会照料人。大抵没有男子能抗拒这样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念奴轻声道,“日前九千岁刚从京城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路上还遇到了流寇山匪,他一听您被敌军带走,便马不停蹄带兵追出关外了。将您带回后,见您高烧不退,他又衣不解带照顾了数日,不曾假手于人。念奴要帮忙,他都不允……”穆九倾没有讲话,待念奴说完,细细盯着她面孔去看。念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眼底格外干净清澈,没有算计。虽说自称奴婢,却比起春月多了一分高贵,双手也不似做粗使活计的。更重要的是,她不似江徐徐故意卖弄柔弱,动辄便哭,私底下却是一脸骄纵跋扈。穆九倾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竟是舒畅无比,至少没有任何不该放的东西在里面。她看着药碗,又见念奴一脸坦然。要么是她藏的太深,要么是她被魏宸淞护得太好,才会这般犹如一张白纸,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