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入宫,皇后逼着她自毁容颜那时起,她就觉得这中宫委实病得不轻。堂堂国母,不以国本为重,日日里惦记着怎么栽赃嫁祸他人,真不知道庆帝宫里那二三十个女人要怎么被她折磨。怪不得说岁月蹉跎了。心眼这么小,都说皇上后宫三千佳丽,虽然庆帝的后宫没有三千人,可他动辄看见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就管不住下半身,皇后若真是这般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只怕她这双眼睛以后都只能闭着了。一次又一次公然羞辱她,真当她好脾气不成?御林军约有二十来人,纷纷将她围了起来。穆九倾眼见都是些力壮的年轻人,不由得一撇唇。年轻人力气大精力好自是好的,可缺乏作战经验留在宫里,若真有个刺客杀手,只怕庆帝的安危便守不住了。不过也好,她很久没有痛痛快快打一场了。她凉凉一笑,“我在战场上也没少收拾你们这样的新兵蛋子,今日便当是提前练习教训儿子了。”
这些御林军年纪尚轻,还未娶妻,听她一个年轻姑娘讲话这般荤,自是始料未及,有个别人还脸红了。穆九倾却是凌空跃起,以长鞭为套索,落地时转过身子,从背后圈住其中一人腰身,转而与此人背贴背,形同多了一个人肉盾牌。她借着长鞭捆扎身后之人使其动弹不得,弯下腰原地转了一圈,身后之人的腿便成了武器,任由她用巧劲扫倒一片护卫。此后穆九倾松开长鞭,却不多给身后那倒霉蛋一个回击的机会,拎着他后襟做屏障,夺了他手中长矛,刺向其他攻过来的几人。因为又同伴被挟持,那几名御林军多少有些投鼠忌器,下手不似她这般干脆利落。一炷香功夫,众人负伤倒在地上,被穆九倾诚然狠狠教训了一顿。穆九倾虽然不能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却是连大气也不怎么喘,拍了拍手上尘土,正色道,“你们身为御林军,担任的是保护皇上、后妃、朝中大臣的职责,却连对敌的基本要诀也不明白。”
“围攻,应当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你们区区二十人,又配合的不默契,只围了一两层,很快便容易被我杀出重围。若是一对一和我慢慢打,耗光我的体力,或许还多两分胜算。”
她摇摇头,倒握一把长矛,用柄挨个打了每人臀背一记。“如此便算你们领的军棍了,今日操练,你们都破绽百出,心思急躁,若是我治兵,定让你们好生吃苦。回去勤加练习,莫得日后护主不力判你们满门抄斩。”
她说完之后,忽然警觉自己如今这讲话的习惯真像魏宸淞,动辄满门抄斩。眼见那些御林军起身动作迟缓,对着她惴惴如惊弓之鸟,穆九倾心里一阵骂娘,掏出长鞭又是一挥,“一个两个没吃饱饭不成?躺在地上装死的我多赏你们一顿鞭子如何?”
那几人闻言,忍痛起身,又在穆九倾一顿呵斥下整齐列队。那几人心里也纳闷,说不清为什么,明明远远看着是个娇滴滴的女子,竟是如此强势,她一开嗓子,他们当真是比见了老母亲还怕。穆九倾把这几人训得服服帖帖了,转头看向一边皇后宫里两个嬷嬷。那二人早已被她吓到,一个小声嘀咕她妇人失德,一个壮着胆子指着她道,“穆九倾,你大胆!”
穆九倾禁不住翻了个白眼,掏出了长宁宫腰牌。“我今日入宫是领了太皇太后懿旨来侍疾的,若是皇后娘娘眼中已经没有长宁宫,我自无话可说。穆九倾今日就带了这长鞭,和一身忠肝义胆!你们无缘无故搜我身,我便只有一句话,士可杀!不可辱!”
啪!啪!清脆的鼓掌声由远及近,穆九倾转头,看见庆帝拍着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浩荡的明黄仪仗向她靠近,穆九倾不由得眉毛一皱。在她眼中,不论帝后感情如何,但他们早已是一体,再者皇后屡屡找她麻烦,本也是因为庆帝这水性杨花劣迹斑斑的风流史。但此刻,她不得不依着君臣之礼跪下行礼,“臣……民女穆九倾见过皇上。”
她不是将军,不能自称为臣,但诰命夫人往往都自称臣妇,偏偏她又休夫了。这称谓倒是把她难住了。庆帝倒是不在乎,笑道,“朕刚刚下了朝,正准备去看望皇祖母,听闻她召你入宫侍疾?爱卿随朕并行吧。”
穆九倾明知故问,只怕说去看望太皇太后也是个托词,他寻了借口到长宁宫围堵她也不止一次了。只是前两次有太皇太后护着她,如今,她要设法自保了。从前太皇太后身边的福嬷嬷也曾经来这个宫门接应,和她一路并行,说说笑笑的很是愉快,只觉去长宁宫的路本不怎么长。但是走在庆帝身侧,穆九倾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闻到庆帝身上有女人浓厚的脂粉气,混着进补元精气血的汤药,穆九倾闻着只觉得不男不女的。不到四旬的男人,闻着像五六十岁的,穆九倾很想吐,忍不住脸色有些难看,但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生怕自己也被参一个大不敬,只能忍着低头。落在庆帝眼中,却觉得她刚刚挥斥方遒,此刻低头娇羞,实在是惹人爱怜。“爱卿此刻沉默寡言,倒不像是刚刚那般指点江山了?”
穆九倾闻言,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却是想起庆帝食言而肥,夺了自己将军职位,暗暗一阵恼怒。“是穆九倾僭越了,不过是如今九千岁无力侍奉,希望御林军能真正保护皇上安危。”
提到了魏宸淞,庆帝的脸拉了下来。“这世上没了宸卿,朕也依然是天子。”
穆九倾心中轻嗤,风马牛不相干的回答,显然庆帝自己心里有鬼,也不知那些流言蜚语到底对他有多大影响。不再言语,直至庆帝停下脚步。谢天谢地,总算到了长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