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苦等皇兄时,庆帝正在居安殿中大行荒唐之事。居安殿是前朝皇帝修建,本是议政之所,意求各代君王居安思危。用意虽好,但前朝皇帝传至末代,君王虽不是沉迷美色之徒,却总免不了各种暴虐行径,有忠臣直谏者,便遭剜舌,若遇到长跪不起死谏者,甚至会直接下命处以膑刑。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可虎毒尚且不食子,遇到这般残暴不仁的君王,自然会面临四面楚歌分崩离析的结局。当年,前太上皇带着太皇太后打进皇宫时,让无处可归的前朝后妃们住在了居安殿,目的就是要自我警醒不要走前朝的老路,但是很显然太上皇福薄,他很快龙驭宾天,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安排登基事宜。继位后的丰元帝则是把前朝的这些后宫妃子们毫不客气收纳了个七七八八,除了老的丑的看不上眼的全部赶走,,剩下的就都留在这里。打那以后,居安殿就成了容纳后宫低位妃嫔的地方,早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用意。庆帝原本是很想努力效仿各位史上有名贤君仁君的,哪怕对朝政不感兴趣,好歹也找了个魏宸淞替自己把持着。但是自打最近从河间行宫回来,他似乎已经放弃了这种伪装。眼下明明是正午时分,他带着十几名低位妃嫔在居安殿内兰汤沐浴嬉戏游玩。他很偏爱从河间行宫带回来的几名新晋低位常在,她们大部分都只是宫女出身,但是庆帝恨不得全把她们提拔为妃子。若非有祖宗家训在,而他还偏偏留了那么一丝理智在,只怕这会儿已经再次破格了。上次蕊妃便是这般破例一夜从贵人变成了妃子的。也正因如此,如今居安殿里的常在答应才敢一个个动这些念头的。但人家好歹生下了五皇子,有个延续皇家香火的功劳在身,但这一点对于盲目做梦的年轻女子而言,却很容易被她们忽略。有一类人逐梦时会脚踏实地,看清自己,和将要面临的荆棘。但更多的人只会看向终点,却忽略了通向终点的那条路。庆帝举起酒杯,洋洋洒洒倾倒在一具具年轻的身体上,看着她们一脸妩媚发出娇啼,心中方才平静了几分。他仰天大笑,道:“今日谁叫得声音最好听,明日朕就抬谁的位分。”
几名妃嫔闻言,自是叫得更加卖力。丝毫没有注意到,庆帝眼底的笑意越发淡漠和无趣。不该是这样的,他想看的女人,不是这些庸脂俗粉。他想要那个身中媚药,却依然不肯向他屈服的女人!穆九倾!女子清亮的眼眸,透着不输男子的倨傲英气,没有预兆地浮现在眼前,庆帝一瞬间怔神。等到回过神来,眼前一众和穆九倾年纪相仿甚至更为年轻的后宫女子们,便一个个显得那样俗不可耐。甚至他记得,当初宠幸蕊妃时,她眼底那温柔之下羞涩、抗拒、战栗、也让他颇为新鲜。眼前这些庸脂俗粉算什么?不过是贪恋更好的吃穿用度而已。她们想利用他的宠爱得到荣华富贵。正如他想借着她们年轻曼妙的身体压下心头的挫败恐慌。这种念头一旦产生,这些年轻的肉体便不复让他提得起兴致。庆帝眼神一冷,“你们叫得跟发了情的春猫一样,朕听得厌烦了。真以为当大丰朝的皇妃,只靠肉体就行?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再说比起青楼的花魁们,你们的姿色和技巧又不怎么样。”
一席话说的那些女子们面上无光,纷纷惴惴不安看着庆帝。庆帝扫兴地把酒樽往地上一掷,也不知砸到了哪个倒霉女子的身上。他正了正明黄龙袍,走到门口。一名眼生的小太监候在门外,见屋里的人出来了,当即满脸堆笑,“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在殿外等您许久了……”庆帝抬眼,果然看见皇后雍容华贵又一丝不苟地等在居安殿外。帝后对视一眼,彼此无言。中宫得宠不到短短十日,就因为河间行宫一事再次见罪于庆帝。庆帝其实心里也知道不是皇后的错,但看见皇后,就忍不住怨怼她提议祭天酬神,和去河间行宫小住一事。若没有河间行宫之行,他便不会意识到,世间还有他以九五之尊的身份也得不到的女人。他便不会发现,知晓当年的秘密尚有人在世!瞥了皇后一眼,视作无物,转而去看门口那个小太监,冷哼一声,“王德全呢?”
小太监笑笑,“回皇上的话,师父去宫门口接见勤王殿下了,这会儿恐怕已经到了勤政殿了。半个时辰前,奴才进来通报过,只是皇上您说……”不等这小太监陈情完毕,庆帝自己先急了,他沉溺在河间行宫的噩梦里出不来,明明急着把镇守北蛮的亲弟弟叫了回来,却自己忘了去迎!“快!摆架去勤政殿!”
庆帝很急,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觉得好像见到了同父同母的弟弟,就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抓在手里的。却听一个浑厚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勤王竟是已经到了居安殿外。“皇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庆帝看着眼前比自己小将近十岁的勤王,也从当初的稚嫩皇子长成了铁血汉子,不由得感慨万分。“六弟!”
这一声六弟,不禁让人有些感怀。身在帝王之家,兄弟骨肉相残也不在少数。庆帝和勤王这般同父同母,又感情笃厚的,属实少见。刚刚殿外伺候的小太监是王德全的徒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轻声对师父道,“勤王殿下不愧是皇上的亲弟弟,果然情深,除了当初穆将军班师回朝,何曾有将领得过戎装入宫的殊荣?”
王公公摇头,低声斥责道,“主子面前乱说什么?”
但已经来不及了。勤王多年在战场上,对所有风吹草动都很警觉,他回过头,眯起眼睛。“什么穆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