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账翻得太快太突然。魏宸淞原本因白皙而透着几分病态之美的脸瞬时红了,他看向窗外开始谈论今日天气很好,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魏宸淞,当初你信誓旦旦说是林赋禅主动把我送到你床上吧?我该相信是九千岁大丈夫一言九鼎呢,还是江徐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
魏宸淞原本避过了穆九倾的目光,突然之间却炯炯直视着她。“我承认,当初你大婚之夜,是我先称赞你容貌艳丽秀美。”
穆九倾好一阵无语。按照魏宸淞当时那权势滔天的架势,他对着什么东西多看两眼都定会有人为了讨好他想法设法弄来讨他高兴,林赋禅也是这类人之一。人性如此,他们往往对利益看的太重,便对那些能带给自己利益的人趋之若鹜。所以,当时权势滔天的魏宸淞一句称赞,对于林赋禅而言已经不能说是暗示,而是明示了。穆九倾眯起眼睛,学着当初魏宸淞的语气,淡漠又嫌恶说道,“穆九倾,是他主动把你送到我床上的,你该清楚自己在将军府是什么地位。”
说完,目光凶悍地盯着魏宸淞。“九千岁,我读书不多,是粗人一个,你给我解释下呗。”
魏宸淞看着她目光中隐约透出的愤怒之意,端的可爱又泼辣,便抬头在她唇上轻轻一点。穆九倾向后退了一步,神情严厉,“休想用你的美色糊弄我!今日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去找林赋禅来当面对质!”
“胡闹!”
魏宸淞语带斥责之意,似乎是在脑中思考了几个回合,约莫想到穆九倾大概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做,于是便只有一条路可以选。后世之人称此种行为:坦白从宽。“穆大小姐,好吧我坦然承认便是,当夜的确是我蓄意出现在你的婚礼上,故意在你被送入洞房后,在林赋禅在外面宴客饮酒时说了那句话,而且我也是算准了林赋禅必会为了讨好我,主动提及将你献给我……”魏宸淞说着,声音渐渐低沉微弱了几分,头也逐渐低下去,像个知道自己做错事认错的孩子。穆九倾便有些不解,“为什么……”“当初我只是想得到你,我看不得你被他糟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种事情,后宫里很少见么?”
言外之意是他已经看的太多了。穆九倾想起宫里的庆帝,倒是觉得魏宸淞难得与自己英雄所见略同,但下一秒,看见他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狡黠,于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初衷。“魏宸淞,我问你为什么是想知道你何意要对我撒谎,既然是你主动开口。”
这一次,魏宸淞停顿了很久,再开口,多了几分语重心长。“我自幼被教导从不可以轻易的暴露内心的任何想法,唯有你一直都是我的例外。我当时,从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事情,朝着不受我控制的方向发展。”
魏宸淞皱眉,他当时不愿意承认,自己早就已经对穆九倾芳心暗许。事到如今方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可笑他当时那样抗拒这种失控,于是屡屡总想杀掉穆九倾,解除这潜在的危险。当然,每次都以他同样不受控制的心软告终。但如今,魏宸淞很庆幸自己心软了。只是当初这件事惹的穆九倾那么不高兴,即便如今二人坦诚相待,他也很少主动提及此事,生怕穆九倾像此刻这般兴师问罪。“哼,你刚说林赋禅是牛粪,好歹还是能滋养花草的沃土,那你是什么?”
“我是花瓶啊,你插在我这儿,哪怕有一日枯萎了,也必然会和我留在一起。”
穆九倾长睫微颤,原本想着朝他发作,可最终,也只不过是靠在他肩头。“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两人无言地靠在一起,近得能够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岁月静好,不外如是。“魏宸淞,你以后,绝不可以再骗我。”
穆九倾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令人心颤的娇嗔。魏宸淞闻言,胸中一荡,随即声音低沉道,“好。”
又揽住她肩膀,轻声道,“我魏宸淞对天起誓,普天之下,我唯有对穆九倾不再有秘密。”
穆九倾心中微微一动,想着要不要把自己一对儿女是魏宸淞血脉的事情告诉他。却是魏宸淞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轻轻叹了口气,却并不见多么忧愁,“如今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自我失势,他们便再也坐不住了,若非皇上一直派人盯着我,只怕我现如今的处境还会更糟糕,每日都有人变着法的轮番试探我。”
他说的云淡风轻,穆九倾却是恍然大悟,如今局势尚未明朗,魏宸淞仍是众矢之的,儿女的消息自然只能一直瞒着。不过既然魏宸淞答应不再有秘密,穆九倾便也不客气了:“那,蕊妃和你,是什么关系?”
魏宸淞沉默了。穆九倾觉得心跳得有些快,快到呼吸也跟着一滞。上次魏宸淞自己重伤未愈,一听说蕊妃被禁足的消息后,急着要她入宫去见一眼的神情,穆九倾仍历历在目。她知道,蕊妃和魏宸淞之间有着旁人无法介入的秘密。本以为魏宸淞会选择说谎,但却是他舒了一口气,径直道,“我欠了她很多,她跟我之间牵连甚广,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不过,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一切都告诉你。”
虽然多少料到问不出结果来,但魏宸淞一脸坦然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却让穆九倾心中十分受用。“那么,你对她,绝无儿女私情?”
“你对你那个暗卫蛟龙,会有儿女私情?”
魏宸淞眼神一冷,随即反问穆九倾。穆九倾心中一暖,随后在心中忍不住窃笑了起来。“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题真多。”
“都察院那个佥都御史,恩……我记得他叫辛永明,是你的人吧?”
穆九倾看向魏宸淞,作势假意逼问,却不出意外地从他眼中读到了一丝小小的赞赏和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