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的拳头,握的很紧。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但是很肯定的是,下毒之人必然就在她身边。微乎其微的毒,却日复一日,如附骨之蛆。她一直以为上一世孩子之所以会死,是林赋禅处心积虑下毒所致。却没想到,即便她自立门户了,竟然还是遇到这些事。她不想怀疑自己人,可板上钉钉的事实却不容她质疑。是谁背叛了她?春月、老李、来喜……她给予了他们信任,按理说,不应该……她自问两世为人,对于忠诚与否,她看的很透。但是,或许她终究错了。庆帝见她神色空洞,透着灰败失意,一时间有些失语。梅妃却是出言相劝,“穆九倾,我倒是觉得你不必难过,且不说你已经有了可爱的女儿,单说生孩子,都是鬼门关走一遭。养儿到一百,常忧九十九,你少忧心一点也不错,一看你就是瞎操心的性子。”
穆九倾笑笑,“梅妃娘娘竟来安慰我,可见我真的是惨,不过娘娘这张嘴,训人还算擅长,宽慰人实在差强人意。”
她明明笑着,眼底却依然空洞,只见有隐约的泪水,从眼眶里渗出。庆帝看着穆九倾流泪,莫名一阵烦躁,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施玉琅,询问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施玉琅简单把大致事情讲了一下,无非就是她人在家中坐祸从宫中来。皇后以“担心青松粮铺在民间声望皆因穆九倾倚仗皇家名头经营”为由,特意召见了施玉琅入宫回话。而入宫后,施玉琅却只是被昌平郡主和皇后各种敲打,她见皇后盘查自己所带发簪,还送给皇后一支,而昌平郡主的冷言冷语她也一直忍耐了。直至穆九倾入宫觐见,却是突如其来一盆脏水泼下来,昌平郡主原本相邀施玉琅在内殿问话,却是宫人通传穆九倾到了朝凤宫不过一炷香时间,她便掩面走出内殿,说施玉琅打了自己,这才引得皇后要惩罚她。“民女今日已然被皇后娘娘敲打过,说入宫后有许多规矩,但当时皇后本说不知者无罪,民女只当皇后宅心仁厚,当真不计较,可没想到,妹妹来了之后,皇后和郡主突然发难,连妹妹的女儿知意娃娃也被带入了皇宫。”
庆帝闻言,瞟了施玉琅一眼,并不多言。他看向蕊妃,转而露出一个淡淡的,略带几分宠溺的笑容,“蕊妃怎么看此事?”
蕊妃看向施玉琅,声音娇怯却也不乏关心,道,“臣妾以为,穆氏到底曾经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可她也是一个母亲,俗语有云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后娘娘若是真把她的女儿绑架来此以做要挟,这等行径确实有些……不妥。”
梅妃冷声道,“蕊妃妹妹真是菩萨心肠,只是一句不妥,皇后娘娘中宫无所出,四处刁难有子的嫔妃难道还是稀罕事了?”
蕊妃神情一暗,随即不再讲。而此时,皇后约莫是终于换好了衣衫,在宫人们的簇拥下来此兴师问罪。“笑话,本宫不过教训她们一点礼数,难道这也听不得?”
皇后持着中宫威仪入殿,语气格外严厉,身边是怡嫔和昌平郡主作陪,端的气势凌人。蕊妃微微瑟缩了一下肩膀,似有些不自觉地向庆帝怀中靠了几分。这种惹人爱怜的动作,着实激发起了庆帝的保护欲。他拍了拍蕊妃的肩膀以示安抚,随即对皇后蹙眉道,“皇后大可不必处处这般得理不饶人。”
皇后惊诧万分,看向庆帝。美人在怀,他便这样轻易忘记自己身为一国之母,险些被烧死在自己的宫殿里了吗?“皇上,臣妾是您的发妻。”
皇后的咬咬牙,斜睨了穆九倾一眼,恨恨道,“你今日不处理这穆氏,臣妾身为中宫皇后,今后在后妃面前要如何自处?”
梅妃冷冷一笑,“到底皇后娘娘才是中宫,我们寻常妃子也好皇子也好,命就不是命了。也难改你指使怡嫔,让她教唆二皇子上次故意推大皇子落水。”
此言一出,庆帝大吃一惊,眉头锁得更深了。“什么大皇子落水?”
怡嫔瞳仁骤缩,她原以为此时梅妃已经吃定了这个哑巴亏,没想到她竟在这儿等着!梅妃看向惊慌失措的怡嫔,以及云里雾里的皇后,心中已有分辨,知道与皇后无关。但事到如今,她又看了看穆九倾,想了想从前皇后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再次有了定夺。从来都是皇后娘娘冤枉他人,如今让她尝一下被冤枉的滋味,大抵也不赖吧。梅妃看向庆帝,轻轻福身,“臣妾十四岁嫁给皇上,次年有了大皇子,如今大皇子夜十四岁了,时间过得真快。”
庆帝听她这样一说,不禁也感慨时光荏苒,回想起梅妃刚入宫的时候。彼时他也曾年少轻狂过,是梅妃陪他度过了一个帝王最意气风发的岁月。庆帝长吁一口气,道,“确实是岁月如梭。朕还记得梅妃当年入宫时,穿的衣服向来华贵招摇,可你出身名门之后,倒也压得住那些衣衫,朕最喜欢看你穿着那些光鲜亮丽的衣着,宫里头无趣,到了冬天更是如此,唯有你一身鲜艳最是耀眼。”
梅妃眼圈一红,“皇上竟还记得……”庆帝蹙眉,“好端端哭什么,话说回来,梅妃,你刚刚说大皇子落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梅妃哭着,嘴上却也不含糊,直接把年前二皇子在大冬天将大皇子蓄意推下水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庆帝,连自己当时误会穆九倾一事也不曾遗漏。反而是因此,更见真实可信。庆帝听着,意外地看了穆九倾一眼,随后听见大皇子隐忍不发,直到因为担心母亲伤心过度,之后才承认是怡嫔的二皇子所为。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的确发现自从冬天之后,两个儿子过去形影不离无话不谈,如今却是形同陌路,也不似以前活泼好动了。其实一切早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