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身体此刻状态虚弱,穆九倾冲上前,随手用手中杯盏砸了过去。“你究竟是什么人!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有什么目的?”
那人身形一闪,敏锐地避过杯盏,小小的瓷器丢出了窗外落在草地上,甚至没有发出什么碎裂的声响。对方盯着穆九倾,片刻后低声道,“你,又中毒了?”
穆九倾微微一凛,想到那个连日来给自己下毒的人就在府上,眸色微微一沉,露出有几分沉痛阴郁的神情。没什么比被自己人背叛来得更痛了。上一世,赵松柏之所以行刺她,是因为有林赋禅巧言令色挑拨离间,致使赵松柏误以为自己延误军机,投敌叛变。但这一世,她待人以诚,竭尽全力想要妥善处置身边的人,却仍在不知何时被自己人从背后摆了一道。说不心寒,自然是假的。那黑衣人看了看穆九倾的神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稍作停顿后,沉声道,“老主子约你今夜子时北郊密林见面一叙。不过,既然你已经武功尽失,若是不敢赴约,也情有可原。”
穆九倾心中一阵紧缩。功力尽失?她确实自从昨日开始便一直有极为虚弱的感觉,但是却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功力尽失。连日日在她身边的春月,和情同姐妹的施玉琅都没有发现她这点不同往常的异样,为何眼前之人竟然能一清二楚?穆九倾稍加思索,随后看向眼前之人,“你不必用激将法,若是你那位老主子想除去我,此刻我没有功夫在身又被你看出来,只怕你早就下手了。说到底,是你有所顾忌。”
对方一顿,浑雄的声音透出一丝服气,“主子说你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果然是有勇有谋,我以为没了那些功力,你便没胆子赴约了。”
穆九倾眉间一扫,沉声问,“我倒是有一事要问你,你刚才说,我又中毒了,为什么是……又?”
那人似乎是自觉失言,目光一闪,“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随后转身离开。蛟龙从房顶暗处跳下,俯身在地,“主子,可要去追?”
穆九倾摇头,疲倦地坐在椅子上,她何止是功力尽失?对于她而言,如今便是站这里都觉得疲惫至极。对方从前就能无声无息在皇宫、行宫来去自如,如今知晓她功力尽失,真要取她性命易如反掌,不必拖到今夜。蛟龙见穆九倾神态疲倦,心里一阵难过。“主子身体不适,可是因为方才那人所言的中毒症状?”
穆九倾点点头,但也没有多说,她自己也没有头绪,加上宫中又有昌平郡主死得蹊跷,魏宸淞的反常举止……桩桩件件,亦是让她十分头疼。不过,她也不打算再让蛟龙替她去查探任何事情,为今之计,只有平安离京才是最要紧的。“蛟龙,稍后我便把意儿和春月拜托给你,带她们离京,一路向北。”
言及此,蛟龙神情一阵怔忡,“主人说一路向北?莫不是……回家?”
穆九倾不曾言语,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你们先行回去,我留在京中,否则皇后等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蛟龙当即跪下,沉声道,“主人,上一次去战场您已经没有带上属下了,这一次,恕我难以从命。若您留在京中,属下便也要留在这里。”
上一次穆九倾去战场上的时候,好歹有一身功夫傍身,如今京中形势波谲云诡,她又没了那些武力傍身,偏偏想她死的人还这么多。本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她若是孤军奋战,岂非九死一生?穆九倾并不宽慰他,只冷声道,“蛟龙,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你一直说,对你而言,我的命比你的命都重要,是不是?”
“是。”
“那我告诉你,如今意儿的命比我的更加重要,你又明不明白这一点?”
“这……”穆九倾望向窗外,轻声道,“我如今这身子,带着也是负累,凭你一人,护不了我,我只求先把意儿送走,别让她波及其中。”
“可是……”“没有可是,你毕竟是从小跟着我的,若听我的便是最好,若你不听,午后我只能拜托赵大哥他们了。就当是委托他们代为走镖了,不过,真到了这一步,今后你也不必再跟在我身边就是。”
穆九倾黑着脸,语气冷意十足。蛟龙知道她心意已决,咬了咬牙,只得领命。“属下……遵命。”
待蛟龙离开后,穆九倾自行整顿一翻,准备前往昔日的将军府,会见赵松柏等人。再次来到将军府,穆九倾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大门上将军府的牌匾变成了林府,如今则是空置着,印证着人去楼空的现状。前尘往事,种种皆如过眼云烟。自从江徐徐坠楼死后,而老林氏罪行昭昭被悉数揭露,也已经问斩,虽然林赋禅趁乱逃走,但他孤掌难鸣,不足为惧。到如今,穆九倾和将军府的恩怨,已然被她彻底放下了。只是来到这,她终是忍不住有些心有芥蒂。踏进将军府大门,穆九倾几乎已经不记得出嫁那日的光景,只记得出嫁前父亲一再的叹息和愤怒。“为父明明给你那么好的选择,你偏不听!早晚有一日要后悔!我就当没有过你这么个女儿!日后在外面受了委屈,看你有没有脸回风神一族来求救!”
垂下头去,穆九倾自嘲笑笑。父亲当时的神态语气,哪有半点江湖朝堂上的霸主风范?不过和天底下所有笨拙的老父亲一模一样。跨过门槛的一瞬,一个念头忽然闯进了脑中:太皇太后知道父亲的名号,看来风神一族并不只是单纯的江湖草莽。而她长得与安宁公主应该是颇为相似,所以导致太皇太后常常在犯糊涂的时候认错。更重要的是,林老将军林守疆,当年之所以要戍守边关,似乎就是……为了出嫁的安宁公主?穆九倾被自己这个念头给震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