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真正清楚看明白自己的内心,原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这样深切地爱着那个男人。但是……他却死了……“不,不可能……”哪怕兄长已经默认了,穆九倾觉得难以相信。“不会的,魏宸淞很强,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伤得了他?”
“大哥,你只是吓唬我的,对不对?就像从前那样,你只不过是跟我开了一个玩笑,对不对?”
穆九倾抓住穆初阳的手臂,只觉得有水滴源源不断落在手背、手臂之上,她甚至分不清那是不是自己的眼泪。“你不是说他在你那里?你不是说会替他治疗?怎么他的尸体会在城郊山脚下被人发现?”
她隐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哭。魏宸淞不会死,他那么要强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轻易去死。“是你告诉他,身上中的毒无解了?还是……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哥,你告诉我……”穆九倾的声音越发微弱,穆初阳见她无法安静躺在浴桶里,索性只有点了她周身穴道,然后把她放在了浴桶中。做完这一切,穆初阳身上也早已全是湿透的痕迹。他有些无奈地忘了穆九倾一眼,眼底的恼怒之意逐渐演化成了一种不自然的神情。穆九倾捅破了一层窗户纸,他一直想要维持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其实说开了也好,你知晓我的心意,我便不必再一个人时时刻刻忍耐。”
他站在浴桶旁边,从袖口取出一个小瓶,抬起穆九倾的下巴,轻轻用力捏开,然后将小瓶里的药剂悉数灌进了穆九倾的口中。穆九倾被点了穴道,不能吞咽,他用指腹轻轻从她喉咙间摩挲而过,这才让她咽了下去。“我亲自调配的解毒散,不出三个时辰便会生效。这三个时辰里,你乖一点。若是你身体有了起色,我再进一步医治你,待你身体复原了,我便把事情真相告诉你。”
穆九倾闻言,便闭上了眼睛,安静而绝望地躺在浴桶中等待真相的答案。见状,穆初阳忽然觉得心中一阵绞痛。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子,终于心里有了一个更重要的人,重要到她不在乎全世界,只在乎那人一人而已。穆初阳想了想,等她得到了自己的答案那一瞬,只恐怕她会恨自己入骨。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念头,他便觉得如有千斤之重压在心头。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想起上一代的鬼僧医圣曾经对他说的话。那阴森的语气言犹在耳。“唯有身负执念之人,才有可能有资格成为鬼僧。”
“对自己的妹妹动了感情又如何?”
“只要你好生控制好七情六欲,便不会有悲剧发生。”
“若你没这点疯狂,老夫还不一定看重你继承我的衣钵。”
“毁了她的姻缘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便是毁了她,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不是足矣?”
“你医术虽已精湛,但是不曾战胜自己的心魔,如此,便是能医不自医。”
“医得了病,医不了心。”
……穆初阳蓦地惊醒,他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满头大汗。窗外一缕阳光洒入室内,原来朝阳已经升起。穆九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戴上面具穿好僧袍,静静坐在床边,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她的穴道本是到了时间会自己解开,穆初阳对此并不意外。反而是她此刻的平静,让穆初阳隐约有些不安。不等她开口,穆九倾却是先起身,看向穆初阳。“大哥,魏宸淞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谁杀了他?”
她此刻用着陌生的面孔看向自己,穆初阳甚至隐约从面具之下感受到一丝萧瑟的杀意。他有一瞬在心头涌上了复杂的情感。既害怕着真相到来的一刻,穆九倾会恨透自己;却又忍不住希冀那独一无二的仇恨。“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的毒素可清楚干净了?我不能辱没鬼僧医圣的名号,即便你是我的妹妹也一样。”
他故作镇静,不着痕迹地拖延着时间。一边盼望着,一边又害怕着。他不禁自嘲,在此刻,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鬼僧医圣,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这点伎俩对此刻的穆九倾却没什么用场。“干不干净,如今还重要吗?若是魏宸淞死了,我不会独活。”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哪里像我妹妹?”
“你也知道我是你妹妹?大哥,当年我出逃那夜在房顶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当时我不明白,现在却懂了。”
穆九倾起身,走到了穆初阳面前,淡淡然坐下,毫不回避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当年特意告诉我,父亲给我许了一户糟糕的人家,只为了向对方报恩,这一切都是你故意说的,因你不想我嫁人,所以当时父亲才罚你,是不是?”
穆初阳盯着穆九倾的面孔,片刻后坦然认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