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烟蕊十指沾血,抬手走向她,神情凄厉,“穆九倾啊穆九倾,何以这世上人人爱你?狗皇帝自从见了你,偏说后宫女子皆是胭脂俗粉。魏宸淞那样惊才艳绝的人物,何以也偏偏看重你?你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我们才决裂!”
见徐烟蕊越走越近,穆九倾蹙眉,抬手抵在胸前,做出格挡的动作来。见状,对方便停了脚步,轻蔑地看着穆九倾,“怎么?你很戒备?穆九倾,你也不必这般假清高,你之所以游刃有余地活到现在,不就只是靠了一张容貌过人的脸吗?皇上、宸淞哥哥,还有那老东西……”说到最后,徐烟蕊有些咬牙切齿,看向穆九倾,恨恨质问道,“你是怎么搭上那老东西的?他肯把那张独一无二的人皮面具给你使用,又替你解了毒,还给了你百毒不侵的体质,自然是把你当作关门弟子一般宠爱了。怎么?你用这副被他疼爱过的身体去服侍那老鬼了?”
穆九倾闻言不禁一头雾水,蹙眉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徐烟蕊口中的老鬼,大抵是上一代的鬼僧医圣、即她曾经的恩师。只是徐烟蕊的世界里,女子要得到钱和权,便只有女色交易,这观念未免太过腐朽偏激。“我不曾见过你说那位鬼僧医圣,也没有获得什么百毒不侵的体质,你不要乱说。”
她虽然见过兄长,但穆初阳只是继承了鬼僧医圣的衣钵,又并非徐烟蕊口中的老鬼,想来也不算胡说八道。徐烟蕊恨恨道,“你若是没见过老鬼,哄的他高兴,得了那些珍贵药材,淬出了百毒不侵的体质,今日在勤政殿里,我点燃的软骨香怎会对你没有半点作用?你真当只是不习惯那气味才作呕?不过是如今你的身体会避开所有毒物,本能产生厌恶之感罢了。我不信你没浸过那些药浴!”
穆九倾闻言不禁想起,兄长的确是在让她泡在浴桶里解毒,顺便调理身体时服用了一些丹方,期间看上去似乎是有些疲倦,她当时生气兄长瞒着自己和魏宸淞比武对决,负气没开口询问穆初阳。却不想竟然是为了她特意淬炼了百毒不侵的体质。难怪于如今她似乎嗅觉味觉都灵敏了许多,面对那些古怪的气味都十分警惕。本以为只是孕中体质敏感,不想竟然是……她当即心中对穆初阳的愧疚之心又多了几分。此番举止,落在徐烟蕊的眼中却坐实了她权色交易的想法。她一脚踢开脚下方才被摔断成两截的古琴,越发气愤不已。“老鬼何其偏心?当初我求他赐药,他偏偏不给!还说我是亲传弟子,也不过是遇到有些姿色的女子便把自己的原则抛到九霄云外了!”
说着,她握紧了拳头,再次状若疯魔地扑向穆九倾。穆九倾退到一边,皱眉看着徐烟蕊十指红肿渗出的血液,凝神道,“你何故这样想?便是你对我有成见,难道对你曾经的师父也这般不敬?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徐烟蕊不可自抑地大笑了起来,打断了穆九倾,“你少对我说教!还真是个江湖草莽,跟我讲那些没用的誓言做甚?我可从来不爱搞你们江湖人那套歃血为盟的规矩!”
穆九倾听出几分端倪:看来,这徐烟蕊并非平民出身,看她抚琴,应是自幼家中便有教习。但那又如何?出身的高贵,配上卑劣的灵魂,只不过更让人不齿或惋惜而已。“草莽又如何?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既饱读圣贤书,就该知道尊师重道总是做人起码的道理!”
“我呸!”
徐烟蕊恨恨一甩衣袖,怒容满面道,“少在我面前装出那副重情重义的模样,你真重感情,不如我送你让你见见你的好夫君林赋禅?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破镜重圆?”
说着,徐烟蕊用力一弹手指,指尖的血液喷到了穆九倾脸颊上。穆九倾蹙眉,抬手想要拭去脸上血液,却是徐烟蕊冲上来,将手指伸到了穆九倾口中。腥甜的血珠瞬间让穆九倾当即有些晕眩,她还来不及反应,只听见徐烟蕊一阵冷笑。“贱人,你哪里躲得过?这是我用自己的血液作引研制的最好毒药。你道有了老鬼想方设法护着你便高枕无忧了?这是我为了克制老鬼特意在殊离的基础上研制的毒,你很快,便会感受全身酸软无力了。”
穆九倾闻言阵阵惊心,兄长曾经无意间提过,说鬼僧有炼制药人的独门秘技,此法需要以人血为引,在人体内炼制出一种有毒胜无毒的药物,是为药人。药人的体内血液便是最为极致的毒,有毒性,却算不得毒。只是此法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继续深入研究,还需要耗损大量的人力物力,并且药人因此鬼僧不曾继续钻研药人。不想徐烟蕊竟然自己把自己当成了药人!因而她的血液便对如今的穆九倾也能起作用了!穆九倾觉得自己四肢有些麻痹,全身的关节隐隐有些作痒,她看向徐烟蕊,目光冷冽,“徐烟蕊,你疯了。”
徐烟蕊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面无表情看向穆九倾,并不理会她的话语。她轻轻摇着扇子,媚眼如丝,“你穿着侍卫的衣服,倒是别有一番韵致,我看那林赋禅每每见了女人都没什么兴致,倒真像是被弄坏了子孙根,不知道面对你这旧爱,是否会有些不同?”
林赋禅!没想到他真的还活着!就在宫中,而且和蕊妃勾结在一起!蕊妃拍了拍手,从凉亭后的树丛里走出一个人影。那人影走在暗处,看不清真容,只是一只手在袖子里绵软无力地垂着,看走路的姿态,赫然便是方才御花园里看见的那人。那人走近了几步,长春宫的植物掩映着月光,竟然真是林赋禅!林赋禅看向穆九倾,神色闪着异样的光芒,似在微笑,却又无比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