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闻言,身体僵硬片刻,随即竟然不听使唤地,提刀对准了魏宸淞!她抬手,自己也心惊不已,极力想要自控,但却是徒劳。想要开口提醒魏宸淞,却是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心中百转千回,动作却已经身不由己。嗤拉——鲜血四溅,猩红温热,落在穆九倾的脸上,渐渐变得冰冷。穆九倾失神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魏宸淞对她不曾设防,注意力又都在徐烟蕊的身上。她却不曾想,徐烟蕊竟然可以用一个简单的眼神,一句简单的指令,命令自己向心爱之人出手!魏宸淞看向她的表情,仍在微笑,但是那刀身已经在心脏处入肉两寸,只怕伤到了要害。“魏宸淞!魏宸淞!”
穆九倾看着魏宸淞依旧站立在原地,仿佛没事人一样,只是他眼睛里的星光却在极速消逝。她亲手杀了他?她亲手杀了他!她亲手杀了他……血液从男人好看的唇角流淌而出,他看向穆九倾,神情温柔,用口型无声说出了两个字,“别怕。”
徐烟蕊看向魏宸淞,不禁更恨,“到此时你还护着她?也罢,兄妹情深,你对她这般温柔,也是应该的。魏宸淞,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你死在我面前,也不错。”
魏宸淞看向徐烟蕊,格外沉默,只是用一个淡漠的眼神表达了自己的不信任。徐烟蕊哪里肯让他就此回避,只继续道,“你少装聋作哑,我从前在北蛮的那几年可是听老鬼说过,她根本不是穆向天的亲生女儿。你道她生母是谁?”
魏宸淞依旧不做声,但穆九倾却看得出,他垂下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细微的动作同样没有逃过徐烟蕊的眼睛,她舒心地笑笑,补了最后一句话。“你难道从没有觉得,她长得很像安宁长公主吗?”
听罢,魏宸淞狭长凤眸里最后一丝星光亦变得暗淡,不知是因为伤势太重还是因为信念倒塌,整个人向后仰去,陷入了昏迷。他武功也不曾恢复,又这样受了重伤,换了寻常人早就支撑不住,也就是他意志力极为坚忍,才撑到现在。若非徐烟蕊出言相激,他恐怕还能再吊着这一口气。穆九倾无暇再顾及这些,只上前抱住了魏宸淞。“魏宸淞,你醒醒!”
她的声音颤抖着,比此刻的心跳更剧烈。她也不懂,魏宸淞和自己怎么就有情人成了兄妹?但是……魏宸淞这般神情,必然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辛。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魏宸淞此刻身体正在渐渐变冷!她好容易才看见他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怎能接受他死去?更何况是自己的手里!难道她二人真是兄妹关系,真的这般为天所不容?穆九倾看着眼前的男人,几是痛不欲生,万念俱灰。徐烟蕊好整以暇魏宸淞躺在穆九倾怀里渐渐失去生命力,面带微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划过脸颊。正在此时,一个少年清朗温润的声音破空传来,“红颜祸水,蛇蝎美人,古人真是诚不欺我。小叔,你再被这两个女人纠缠下去,九尾托世都不够你死的。”
说着,凉亭上跳下来一个少年,赫然便是从前河间行宫遇到的那名年轻刺客。“是你!”
徐烟蕊认得少年,但却因为过于吃惊,而忘了有所行动。少年看着身形清瘦,却是臂力惊人,竟然将魏宸淞打横抱起,好像魏宸淞身长八九尺的个头不过是纸糊的。“带他去找我兄长穆初阳,他就在京城。”
穆九倾眼底含泪,只能寄希望于少年身上。少年应下,不过稍有迟疑,“那,你怎么办?”
“快走!别管我!”
穆九倾生怕徐烟蕊再一开口,连这少年也要被她捅上一刀。幸好那少年为人干脆,并没说什么“要走一起走”的豪言壮语,而是转身抱着魏宸淞便翻墙逃走了。穆九倾再次看向徐烟蕊,她也望着魏宸淞离开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不过,徐烟蕊心思敏捷,故此反应也很快,不多时目光转向穆九倾,眼神更恨。“来人!抓刺客!”
她刚刚叫完,正要提气,却是穆九倾趁着这个当口,点了徐烟蕊的穴道,她当即昏死过去。穆九倾心中慨叹,幸好徐烟蕊不懂武功,否则这般心思玲珑,还不知道要多难对付。其实早在当初太医诊断出她中毒后,穆九倾便开始怀疑她了。行云略通医术,当初魏宸淞派她到将军府,不出几日便弄瘫了老林氏。而她虽然是魏宸淞的人,但想是徐烟蕊传授的医术。兴许行云对魏宸淞的仰慕、对自己的恨意,也多是在徐烟蕊这里耳濡目染的。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如今只觉困惑,更忧心魏宸淞的生死。只希望兄长能救他一命。想起兄长穆初阳,穆九倾心中又是一乱。前些时日,穆初阳对自己坦承的确存有爱慕之意,又道两人并非亲生兄妹,可是当初穆九倾只当自己是孤女一名,哪里想得到竟然和长公主有可能是母女关系。穆九倾细想,那安宁长公主到北蛮和亲,而自己则是在北方长大。如此说来,倒也是巧合。但长公主去北蛮和亲,嫁给当地大单于呼延绝,便是为了两国交好,换取百年和平。尽管传言说长公主嫁过去并不幸福,故此早早病故,但事实就是,安宁长公主的牺牲也不是无意义的,至少迄今为止,安宁长公主已经身故,呼延绝也不曾兴兵南下,侵犯大丰国土。无论如何,倘若徐烟蕊所言为真,那么从前太皇太后对她格外亲密一事便也说的通了。听得宫墙之外的侍卫们纷纷赶来,隔着高高的宫墙也听得庆帝的声音,暴怒而慌乱,“何以宫中会有刺客?!御林军都干什么吃的?!”
原本长春宫的动静并不会惊动庆帝,但刚才宫人们听见徐烟蕊最后那声呼喊,担心贵妃遇袭,兹事体大,所以很快通报到勤政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