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也是今时今日才知道,原来徐烟蕊最恨自己的一点,除了“抢走”魏宸淞这条罪状,还有她当初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五皇子的命,以至于简介导致她再次承宠。打死她,穆九倾也想不到自己的仇恨是用这种方法拉来的。看了看徐烟蕊,穆九倾朱唇轻启,但到最后又还是没讲什么。徐烟蕊对魏宸淞一往情深,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徐烟蕊不喜欢庆帝,却因为自己而再度承宠,这一点,穆九倾觉得这口锅背在身上不大合适。况且,如今她这贵妃不也当着?又说痛恨自己抢走她了庆帝和魏宸淞。岂不是前后矛盾?她看了徐烟蕊一眼,不再多言。看得出来,她只是需要一个仇恨的对象而已。而她做不到痛恨魏宸淞,所以选择痛恨自己。正如自己觉得曾经觉得和徐烟蕊应当很投缘同理,两人自有性格相似之处。但人有相似本是难免,她们的不同也导致了不同的命运。可是恐怕对于徐烟蕊而言,这种不同就代表着不公。她性子里,有着极为偏激的一面。从这些时日对她的观察可见一斑。徐烟蕊这种不乏聪慧却认死理的性格,一旦行差踏错,那真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见穆九倾不说话,徐烟蕊只道她心里有愧,于是冷笑一声,“你不辩解,是怕我杀了你吗?放心,我自然不会,我替你安排了一个绝佳的死法。”
说着,她拍了拍手。两名侍婢颤颤巍巍扶着一名老者走了进来。那老者被五花大绑捆着,看上去有几分憔悴,但难掩其风采。年轻时,应当是个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穆九倾识得此人,魏宸淞的义父,南宫毅。原本也曾经想着要从宫中秘道一路通往北郊的义庄去会一会,不想,倒是不用她费尽心思去找南宫毅当面对峙了。人已经被徐烟蕊“请”到了长春宫。徐烟蕊待两名侍女把南宫毅扶到座位上,走上前亲自替他松绑,眉目之间极为平和温顺。“义父,好久不见了,烟蕊今日特意来向您请罪。前些时候出了那么多档子事,自当向义父请安,但奈何义父一直不肯来见烟蕊。烟蕊心中寝食难安,是以把义父请来了。”
若是南宫毅真是八抬大轿被人接过来的也罢了,可他是被五花大绑硬生生拉过来的,这个“请”字用得未免就有些讽刺了。南宫毅冷笑,“不敢,贵妃娘娘如今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向我请罪的?”
徐烟蕊笑笑,轻声向南宫毅行了一礼,语气有几分难以辨认的娇憨,“这个嘛……烟蕊的药人体质已经炼成了,所以,这天大的好消息,不该向义父率先报备吗?”
穆九倾听在耳朵里,只觉十分惊讶。她一直以为徐烟蕊是自己走了歪门邪道,没想到,这竟然是南宫毅授意的。南宫毅闻言,似乎是有些惊喜,他看向徐烟蕊,“哦?那倒是好事一件,如此,那皇帝自己禅位也就不是难事了。”
徐烟蕊笑笑,“是啊,可是……宸淞哥哥如今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义父,你要找谁来当这个皇帝呢?”
南宫毅大为吃惊,“你说什么……宸淞那孩子……他?不可能,他先前明明是假死!那具替身还是我给他找来的!”
徐烟蕊笑笑,轻轻拍了拍南宫毅的肩膀,“义父,你放心,那时宸淞哥哥的确没死,我前几日还在宫里见到了他。”
这句话一说,南宫毅刚刚有几分安心,却是徐烟蕊下一句话又将他打入地狱。“我用药人体质,看着穆九倾,亲手把剑刃,插进了宸淞哥哥胸前。”
“那剑柄都快没进去了,想来没什么活下去的可能了。”
徐烟蕊笑着,看向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南宫毅。南宫毅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两鬓斑白,变成花白,最后满头银丝。也不过就是一柱香不到的功夫。沉默,像是有毒的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场。穆九倾看着南宫毅露出了悲痛欲绝的神情,他声音和双手都在颤抖,恨不得立拎住徐烟蕊的衣领。“你……怎么这样对他?”
徐烟蕊哪里会让南宫毅碰到自己,她轻巧向后退了一步,“他负我在先,烟蕊自幼便等着他将来有一日会娶我,可是,他却见色起意,非要对穆九倾这贱人情有独钟。”
美目微微顿了顿,徐烟蕊又道,“义父其实也是始作俑者,若非你纵容宸淞哥哥和穆九倾在一起,我怎会一步步,走到如今一无所有的地步?”
南宫毅皱眉,他声音沉寂如死灰,“你……我本想你在宫中做妃子做得好好的,早放下了和那孩子的事情。更何况,当初说的是,若是将来,他不曾心有所属,那便做你最后的归宿,让你百年之后有个去处。”
徐烟蕊轻笑,“借口而已,义父真当烟蕊还是三岁孩童不成?”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青色的血管掩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之下,看起来格外叫人动心。“义父,若你真心待烟蕊,怎会送我去鬼僧医圣那里,过得这般生不如死?”
徐烟蕊轻轻笑着,看向南宫毅,“你对所有人都是这般,利用完了、没有价值了,就毫不留情地送去死。烟蕊只不过有样学样而已,义父,这可都是你教导我的啊。”
说完,她玉臂轻挥,指着桌上的菜肴笑笑,“今日是他头七,我们总该,好好聚在一起陪他吃顿饭。”
穆九倾终于明白这一桌的豆腐饭是什么意思了。算起来,她用利刃插入魏宸淞心脏,已经过去七天了。徐烟蕊正用汤匙笑着喂南宫毅喝汤。南宫毅不愧是魏宸淞的义父,很快从噩耗中恢复冷静,抿唇不肯吃徐烟蕊递来的食物,只是闭着眼睛道,“你疯了……”徐烟蕊轻笑,把汤匙放回到桌上,“深宫寂寞,烟蕊早就疯了。”
说完,她轻轻咬住自己的舌头,把唇凑向了南宫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