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她原本打算事后寻找兄长穆初阳细细询问药人之症有无毒药那般,有可解之法。但,没想到,竟然是还来不及出宫,徐烟蕊竟然已经死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朱氏兀自坐在地上,一边笑,一边喃喃自语,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已经死去的昌平郡主朱颜说什么“为娘替你报仇了”云云。朱氏起身,走向徐烟蕊,掐上了那具尚未僵硬的尸身。“你……抢走皇上也便罢了,颜儿再如何任性,实在是罪不至死,你竟然……你这贱人!我看你没了这张脸还要怎么勾引皇上!”
穆九倾仍然有一种不真实感。徐烟蕊聪明一世机关算尽,竟然就这样死在了朱氏的手中?不、不可能!她猛地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的嗅觉向来过人,今夜桌子上那些菜尽管极为寡淡,但依然多少有些味道,可眼下徐烟蕊明明已经被朱氏砸得血肉模糊了,可是她的血液在空气里竟然一点味道也没有!她看了一眼皇后手中的香炉,恍然大悟,蹙眉道,“娘娘,你手中的香炉!快丢掉!”
但为时已晚,穆九倾只听徐烟蕊的声音从耳朵后传来,低低的,带着些沉静而嘲讽的愉悦。“穆九倾,你还真是聪明,只可惜,那疯妇是听不见的。”
穆九倾回过头,果见徐烟蕊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后,神情十分悠然自得。“这香炉里点着的是我亲自研制的药香,名为虚妄,掺了五石散,还有断肠草汁液在里面,点然后香气怡人,会让人产生幻觉,看到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亦或是……释放天性,变成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人。”
徐烟蕊浅浅笑着,媚眼如丝,但眼底的冷意却格外明显。穆九倾看向面前徐烟蕊,有些困惑,又有些心头发冷。一如它美丽鲜艳的外表,断肠草本身虽美,其津液可止痛,但用多了可乱人心智,只是大丰内外多以此植株用作观赏,鲜少有人知道它的功效。断肠草,又名芙蓉花,虽然名字好听,但后世给它一个妖艳而危险的名字,罂粟。徐烟蕊的长春宫,种植的最多的,便是蔷薇与芙蓉。她托起穆九倾的下颌,语气有些不善,“我没想到你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穆九倾,你倒是比大部分的男人都意志坚定些。”
穆九倾并没心思感谢徐烟蕊的赞美,她只是盯着地上那已经五官模糊难辨的女尸,有些沉吟,“既然你没事,那地上的……”这幻象未免太过逼真,若非她嗅觉敏锐找到了破绽,只怕到现在也没意识到这一点。“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选择和朱氏联手对付我,穆九倾,你也算是穷途末路了。难道你不知道,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远比什么对手都来的可怕?”
徐烟蕊走到南宫毅身侧,朱唇轻启,“义父,一早便听闻皇宫地下有秘道,只是这秘道的地图你不可能交给烟蕊,倒是给了穆九倾,这真叫我伤心。”
南宫毅不曾言语,神情复杂地看了穆九倾一眼,闭上了眼睛。穆九倾心知,这地图只怕是南宫毅交给了魏宸淞,而魏宸淞又把地图交给了王德全,只是没想到王德全又把地图辗转交到了自己手中。看来,这南宫毅不只是个从前在宫中呆了很久的太监这么简单的事情。想起魏宸淞并非真的宦臣,兼之方才徐烟蕊亲吻南宫毅的一幕过为香艳,穆九倾不由得怀疑,莫非这南宫毅也是个假太监?徐烟蕊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着道,“你道这大丰皇宫哪有那么简单?义父自然是货真价实的阉人,他净身的时候,前太子可是刚刚身故呢。幸好,当初宸淞哥哥入宫时用的是替身,只可惜那人死了,宸淞哥哥噎死了。”
她语气云淡风轻的,全然视人命如草芥。穆九倾抿了抿唇,在这一点上,她没办法和徐烟蕊沟通。她已被仇恨侵蚀扭曲,而自己,即便在战场上见惯了厮杀,仍然无法做到这般轻贱生命。毋宁说,正是因为见多了生死,才更让她觉得生命可贵。但,徐烟蕊只怕是没办法理解了。有时候穆九倾觉得很奇怪,徐烟蕊似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优越感,从这一点来说,她和出身官宦世家的梅妃有些相似。但区别在于,梅妃外冷内热,冷漠是她走到朱氏面前,自从大皇子落水一事,梅妃就和自己心照不宣地成了朋友。徐烟蕊则截然相反,与初见时的温柔小意不同,她内心充满仇恨和算计。不可否认,她聪明,但她更可怕。徐烟蕊走到朱氏身边,看着朱氏对于自己走到她身边仍无知无觉,轻笑了几声,“皇后娘娘,你这是太辛苦了。多年来的中宫之位,只怕是对你而言太负担了。放心,你很快就不用再辛苦了。”
说完,她抬脚,精致的绣鞋踢开了那散着余韵的香炉,转身,徐烟蕊又取了一盏酒壶泼在了皇后身上。朱氏骤然被冷酒从头顶浇了个透心凉,一时间尖叫了起来。而后抬头,却见徐烟蕊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