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停了下来，天气难得的放晴。温暖的阳光撒满了每一个角落。沈霆琛开着车带着林晚，向着郊区开去。车子在一座墓园前停了下来。林晚心里一颤，看向身边的男人，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走吧，我想带你见见她。”

他拉过林晚的手，从车子后备箱拿出一束包扎精美的花朵，两个人走向了墓园的深处。一处僻静的角落里，一座汉白玉的十字架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沈霆琛低头家花放在大理石板上，低声的说了句，“妈妈，我带晚晚来看你了。”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颤意。那块大理石板上已经有了风霜的痕迹，篆刻的字迹确实新的，一看就是有人时时清理描绘。那上面写着“凌子鸢”三个字，再无其他。“那是我母亲的名字。”

沈霆琛顺着林晚的眼光看去，轻声地跟她说道。林晚点点头，十分敬重的对着十字架鞠了一躬，默默地站在沈霆琛身边。墓园里十分安静，只有风吹过枯枝的悉索声，林晚看着身边的男人，眼神里满是哀伤，他站在那里，身影高大。林晚却觉得他这一刻依然是那个八岁的孩子。“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见过了沈霆琛母亲的墓地，沈霆琛牵着林晚缓缓地走向车子。这条路寂静而漫长。沈霆琛像是想了很久才开口，“我母亲遇见我父亲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演员，她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只是喜欢演戏，战战兢兢地在这个圈子里守着自己的信念。”

沈霆琛停下脚步，“他们两个人一见钟情，爷爷觉得娶个戏子回家丢了沈家的脸，所以父亲跟爷爷大吵一架离开了沈家，跟我母亲在国外结了婚。”

他苦笑了一下，“如果两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是挺好的。”

林晚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心里酸涩。“可是爷爷忽然有一天喊父亲回家，他提出条件，只要父亲接手沈氏集团，他可以勉强承认母亲的身份。母亲知道父亲一直牵挂爷爷，所以劝他答应。父亲就带着母亲千里迢迢的回了家。”

沈霆琛看着温暖的阳光，想起小时一些很久远的记忆。那时候他们还没回国，生活没有在沈家这么优渥，但是父母感情很好，母亲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是什么时候开始，凌子鸢不会笑了呢？大概就是从回到A市，回到沈家开始吧。“回到沈家之后，爷爷虽然看不上母亲，但是也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忍了下来。可是沈家的那些规矩，上流社会那些审视的目光，都让她难受。”

“她想继续演戏，可是我爷爷不允许。那些贵妇小姐的圈子她也融不进去，那些人表面上什么也不说，背过身去，就在背后窃窃私语的讽刺着我母亲。”

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沈霆琛发现凌子鸢不笑了。她总是安静的在卧室一把躺椅上坐着，从太阳初升坐到暮色四合，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沈从严只觉得妻子适不适应沈家的生活，在未峰山买了别墅，把她和沈霆琛带到那里生活。刚开始似乎确实有一点效果。她偶尔会对着沈霆琛笑笑，虽然很少，但是比在老宅的时候强一些。“我那时候满心欢喜，以为只要多花些时间，母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沈霆琛的眸子里带着茫然。“霆琛。”

林晚轻声地叫他，踮起脚拥抱他，“难过的话就很不说了好不好。”

“不。”

沈霆琛很轻的摇了摇头，“我想告诉你。”

这些话，他只能跟林晚讲了。再后来沈从严越来越忙，每天他离开家的时候凌子鸢还没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沈霆琛六岁生日那一年，凌子鸢托人从英国买了一匹小马给他，就是斯特凡。“我记得母亲跟我说，可以的话，她真想骑着马离开这里，漫无目的地到处去看看。”

凌子鸢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意思。“晚晚，我那时候觉得，斯特凡跟母亲都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沈霆琛收紧了抱着她的胳膊。“可是有一天早上我起床去找她，发现她不在卧室里。我找了好多房间，一间一间的找过去，最后……”沈霆琛声音带了点哽咽。“最后在满是花的阳光房里，我看见她，她静静地躺在一张藤椅上，脸上带着笑。”

那时候，沈霆琛以为她只是睡着了。他叫了几声，凌子鸢却没能回应。他走进了些，才发现凌子鸢的脸色苍白，右手的手腕无力的垂下去，一道深可见骨的印子就在手腕上。空气里一片腥甜的气味。粘稠的红色液体包围了她身下的地面。还不到八岁的沈霆琛亲眼目睹了那个场景，他呆在那里待了很久，直到家里的佣人发现，着急忙慌的把已经呆了的他抱走。家里面乱成一团。他还记得沈从严急匆匆的赶回家，像个失魂落魄的疯子，满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晚晚，晚晚。”

沈霆琛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呢喃着她的名字。林晚觉得自己的锁骨上一凉，一片湿意。她颤抖着手抱紧怀里的男人。她不知道沈霆琛经历过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