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起,阿曼达就看她像是看一个敌人。那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当初那些有女朋友的男人想自己献媚的时候,他们的女友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她曾经被这样的眼神注视过十几年。阿曼达喜欢顾衡,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苏悦偷偷地又在刚刚的位置掐了一把自己,让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这是最好用的个办法了。对一个女人来说,眼泪就是最锋利的武器。这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点一点学会的道理。“不疼吗?”
顾衡果然如同她想象的一般,低声的关切了一句。苏悦咬了咬唇,“没事,养两天就好了。”
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嘴角 ,眼睛瞥向顾衡。“我是说,你掐自己的大 腿,用那么大的力气,不疼吗?”
这话像是夏夜惊雷一样的落进苏悦的耳朵里,苏悦诧异的抬起头,顾衡正似笑非笑的 看着她,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她的心哐的一下掉了下去。完了,砸了。她脸上的惊慌和恐惧被顾衡尽收眼底,顾衡嘲讽似的扯起一边嘴角,一边慢条斯理的收拾着药盒,一边开口。“苏悦,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些手段你不必费心用在我的身上,我不是梁思安。”
他抬起锐利的眼,看了看嘴唇蠕动着说不出话来的苏悦。“在我这里,你尽管做自己就是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手段,你何必隐瞒本性,我身边也不缺什么温柔可人的红颜知己。”
他盯着苏悦震惊的眼神,缓缓地开口。“只要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担心我会把你赶出去,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庇护你一天。”
“你不必这样压抑自己,想要什么大可以直说。”
顾衡啪嗒一声的扣上了药盒,“休息会儿吧,我一会儿让人快来给你送冰毛巾,女孩子伤了脸总归是不好看的。”
他声音波澜不惊,站起身来缓缓走出房间,苏悦愣愣的看着顾衡离开的背影,心里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是啊,顾衡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什么人,她那些恶毒狡猾的小心思,在顾衡那双眼睛里简直无所遁形。从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的手段争取,不管使用什么肮脏的手段。明明知道这样会被人鄙夷,被人看不起,可是她不在乎。她只要小心一些,不被那些愚蠢的男人发现,她什么都能得到。那些愚蠢的男人还以为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是个楚楚可怜的柔弱女人,等着他们拯救。可她才是背后的掌控者。苏悦的抱紧了自己的手臂,连指甲嵌进皮肉里都没发觉。可是从来没人会跟顾衡一样说出那样的话,即便知道了自己有多么的恶毒,他却毫不在乎。就连梁思安,她曾以为的真爱,不也在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之后就避之不及,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可是顾衡为什么还帮着自己,他还说只要活着就会庇护自己。为什么?苏悦喃喃的问着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走廊上的顾衡将药盒随手递给了一位佣人,自己则上了顶楼,缓缓地走向尽头的房间。房门发出一声干涩的“吱呀”声,一间铺着厚厚的地毯的英式风格的房间出现在眼前。繁杂雕花的房顶上挂着一盏晶莹剔透的水晶灯,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住了大半的阳光,房间里看起来暗暗地。这里的家具和摆设是还是维多 利亚风格,仿佛旧日的时光凝结。顾衡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的走近窗户,宽厚的手掌掀开窗帘,碎金一般的阳光从缝隙里洒进来。卧室亮起来。墙上的挂着的巨幅油画在光线下露出真容,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女人在画面上笑的温婉,似乎在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顾衡看着墙上的油画,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缱绻。她像从前一样年轻,永远的年轻。不像是自己,已经是个慢慢老去的惨败躯体罢了。顾衡苦笑了声,对着那张油画静静地凝视了很久。直到阳光缓缓地从窗口消失,最后一丝光亮也淹没在夜色里。顾衡站在画前,低声开口。“雪思,我很想你。”
他一直告诉自己,那个人跟雪思不一样,可是当那双眼睛里含着一汪泪,温温柔柔的看向自己的时候,他还是有瞬间的失神。即便那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