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并非先前应付式的交谈，陈默的积极性很足，因此交谈了很久。着重谈论如何创立古代版的赤脚医生以及赤脚医生手册。

　　陈默是个懒散的人，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每天如咸鱼一般的活着，吃穿不愁，打游戏看动漫，仅此而已。不过纵然咸鱼也有想要翻身的时候。陈默也不例外。

　　他也有忽然想做某件事的时候。虽然大都难以持之以恒，但热情至少可以燃烧三四天。古代版赤脚医生以及古代版赤脚医生手册正是他现如今最想做到事，所以陈格外积极，在交谈过程之中许多细节都要仔细扣。

　　一般来说，陈默这种性情的人，绝对做不成什么大事，可一个人处在不同的环境之中，却可能从一个废物，变成能做大事的人。

　　陈默就是这样的。

　　他本来是个废物，但在这個时代，他却能做大事。

　　因为他有领先这个世界的思想意识，只要将这些想法说出来，自然会有念端大师、六指黑侠这样的人为他执行。换而言之，陈默这领先世界的思想意识，令他注定能做成大事。

　　本着专业的事，专业人负责的原则。对于念端大师提起的各种医学方面的问题，除非知道，否则绝不插言。陈默所谈论的是如何构建一系列赤脚医生体系的问题。

　　端木蓉三次悄悄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没有打搅正热情探讨的两人，只是在房间点上蜡烛。

　　第三次蜡烛熄灭的时候，两人才意犹未尽结束了这次交谈。

　　陈默长身而起，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道：“念端大师，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赤脚医生体系是必须要收钱的，虽然百姓很穷，但这不代表我们不收钱！一旦不收钱，那么势必会养成他们的惰性，认为我们给他们都是应该了，这是不可取的！”

　　念端大师叹了口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他们怎么付得起？”

　　陈默淡淡道：“可以少收，甚至可以让我们墨家补贴大部分，但也不能不收。我虽然是墨家弟子，但我却信奉儒家荀子的性本恶！想当初我就险些被没有食物的灾民给吃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人性本恶，亦或者说人性即兽性。更何况赤脚医生其实也是一份职业，正如同卖东西的商贩一样，如果他们整天忙来忙去，得不到回报，那么这算什么，岂非对他们很不公平？纵然有我们墨家一直维持，可这种维持又能多久呢？我们可以在其他方面帮他们，但钱必须要收，只是多少而已。”

　　念端大师也同意陈默的话，但还是有些迟疑。

　　陈默了解念端大师的担心，不过他坚决不退步。而且这并不算什么大的分歧。

　　陈默从始至终都是那个陈默。

　　他愿意在自己拥有安全、温饱、享乐的前提下，力所能及的帮助一些人。可同样如果有人得罪了他亦或者伤害了他身边的人，他也会毫不留情将其杀掉。甚至于如果他还能碰到昔日那几个想吃他的灾民，他毫不迟疑将他们残忍杀死。

　　他虽然加入了墨家，虽然生活在墨家这个团结、友爱、甘于奉献的门派有一段日子，但不代表他已改变。只不过好的环境让他看上去温和了不少，可骨子里的东西从来没有变过。

　　他从来不将自己当做圣人或者救世主，一方面他不想，另一方面更不希望这些名号困住自己。

　　陈默还是那个陈默。

　　念端大师轻轻叹一口气，脑海浮现昔日与六指黑侠的对话。

　　六指黑侠感慨道：“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找到陈默，他是可以改变墨家命运，乃至于天下命运的人；他也是我们墨家上下所有人都认可的下一任巨子，可这个孩子似因生活经历的原因，骨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纵然他说出了不少改变天下的见解，做出不少改变天下命运的事物，可他骨子里的冷漠始终没有变化，而我也始终不好将巨子之位交给他。”

　　念端大师十分惊讶，想不到六指黑侠竟对一个人评价如此之高，更想不到六指黑侠竟有退位让贤的想法，这也让她对陈默产生了好奇。

　　念端大师道：“你打算将巨子之位传给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六指黑侠道：“是的，他有资格胜任，只是他的思想却和我们墨家相差甚远，等什么时候他的思想能加以改变，我就将巨子之位传给他。”

六指黑侠说的斩钉截铁，毫不迟疑。

　　念端大师道：‘如果他不改变呢？’

　　六指黑侠沉默一会儿道：“我会竭尽所能让他改变，纵然他真无法改变，我大概还是会将巨子之位传给他。”

　　念端大师惊讶极了，想不到六指黑侠对陈默竟如此看重，竟要违背墨家门规。

　　根据门规，无论谁成为墨家巨子，品性必须要过关，否则纵然能力再强也无法成为墨家巨子。也正因墨家有这个规矩，虽然中间几次分裂，墨家始终屹立不倒。

　　念端大师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六指黑侠微笑道：“因为我坚信这个孩子可以改变这个世道，而且我相信纵然他的心性不会改变，但他还是能完美承担墨家巨子之位，他还是会竭尽全力改变这个世道。”

　　“为什么？”

　　六指黑侠道：“因为这个孩子厌恶这个世道，他希望将这个世道变成他心目中的理想世界，所以他愿意为其奋斗。”

　　念端大师好奇道：“那孩子心目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

　　六指黑侠回忆道：“那是一个没有战火，没有徭役，没有高低贵贱，不必下跪，百姓生活富足，顿顿有肉吃，天天可玩乐的世界。那个世界纵然有黑暗处，但却是光明的。”

　　念端大师不禁向往，叹息道：“哪里有那样的世界。”

　　六指黑侠道：“或许没有，但在陈默心中却有，所以他会竭尽全力将这个他厌恶的世界改造成梦中的那个世界，所以他虽然对人冷漠，但墨家在他的带领之下，还是会走得更好。”

　　回想起昔日和六指黑侠的那一番谈话，又想起今日与陈默的一番谈话，不由感叹，这世上最了解陈默的人，正是六指黑侠。

　　如果陈默知晓六指黑侠和念端大师的那一番谈话，也会恍然大悟。原来六指黑侠比他自己还要更了解他。

　　不错，他厌恶这个世界，他怀念以前的那个世界。

　　所以，他会竭尽全力将这个厌恶的世界，改造成以前的世界。

　　哪怕这一生或许看不见，但他会永远继续下去。

　　至少，至少，可以让眼前所见符合心中的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