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来说,我不光想这次请刘老师帮我拍广告,以后每年都要重拍一回,有时候还要参加一些活动。”
李耒尽量用陈文明能听懂的方式解释。 “哦,这个样子啊!那也不好办,刘老师愿不愿意答应,剧团支不支持,谁也不敢保证啊!”
刘德一可是有编制的,不是电视台的广告演员,陈文明也摸不清楚川剧团的想法。 “凡事都有商量嘛,只要刘老师肯答应,我就签合同!以后每年都会在你们台登广告!”
对于饲料行业来说,在中央电视台进行全国范围内的广告,远不如在地方台单独播广告来得好。 一来是成本的问题,中央台的广告费贵,地方台的便宜;二来么,也有个区域认可度的问题,比如你请刘德一拍广告,那就只适合在西南片区播,其它地方的人接受度肯定不高,所以得拍多个地方版广告才行。 以后要是县级电视台普及了,广告策略还会继续下沉,一想到这儿李耒又开始头疼了,这种事总不能让自己一个大老板亲自负责吧?看来广告营销方面的人才也得提前培养起来啊。 他马上就想到了之前采访过他的王志纲,这位可是日后营销界的大拿,不知道能不能把他请来,就算不行,等他将来创业的时候,塞几个人过去跟着学习锻炼一番也好啊。 “我尽量帮忙争取!”
现在刘德一答不答应跟自己的利益也挂上了,陈文明也开始琢磨该怎么说服他和川剧团了。 俩人看了一会儿就回去了,继续聊天,等这边拍完,陈文明赶紧出去,稍微等了一会儿,刘德一就卸完妆出来了,“刘老师,待会儿忙不忙?不忙的话一个吃个火锅嘛!”
“啥子事情哦,你陈大主任还要请我吃火锅?”
“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下么,这位是李老板,我们电视台的大客户。”
“好嘛好嘛,我老刘就喜欢交朋友,我们摆开抬盘子(桌子),多备些纠头子(酒),上些摆尾子(鱼)、姜片子(肉)、扁嘴子(鸭)、掌冠子(鸡),陪李老板造粉子(吃饭)。”
刘德一的喜剧天分已经融入了生活当中,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让人忍不住乐开了花。 跟这样的人吃饭肯定很舒服,几个人一起出门,也没走远,就在附近一家老火锅店坐下,红油井字格火锅走起。 “三天不同名,四天不问姓,请问哥子尊姓大名?”
坐下后,刘德一向李耒请教,梨园行也是江湖中人,他说话自带一股江湖气,怪不得日后能写出《傻儿师长》里那些活灵活现的台词。 “小弟姓李名耒,未来的未多一横哪个耒!”
李耒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出来,名字里有生僻字就是麻烦。 “我还真不认得,今天长见识了,李老板是做啥子营生的?听口音好像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双方就这么一边涮火锅一边聊了起来。 “养点猪,养点鸡,顺便在卖点饲料,初来宝地,以后还要仰仗哥几个照应啊!”
李耒学着他说话的风格答道。 刘德一哈哈一笑,觉得这人蛮有趣的,便继续聊了起来,席间妙语连出,不光李耒和陈文明笑个不停,就连旁边吃饭的人也忘了火锅里的鸭肠,伸长脖子看着这边,唯恐错过好段子。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陈文明敬了刘德一一杯,然后说道,“老弟,你今天可要帮哥子的忙啊!”
“老哥你说,只要我能帮上的,绝不拉稀摆带。”
刘德一一拱手,这话是说自己肯定不会拖后腿。 “老弟义气!”
陈文明竖起了大拇指,伸手一指李耒,“李老板今天给台里送钱来了,想在我们电视台播广告,但是对我们上次拍的广告不满意;然后听说老弟你在四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想请你出山,帮忙拍个广告!”
“这怕是不得行啊,剧团派我来电视台,是让我拍《凌汤圆》的,现在啷个又要拍广告么?”
果然,和陈文明说的一样,刘德一对拍广告这件事还是有些顾虑的,不肯贸然答应。 “这其实也是好事,李老板的饲料是真滴好,上过内参,得过大领导表彰的!他打广告就是为了让更多老百姓用上好饲料,这样猪就能长得又快又胖,老百姓挣了钱,你们剧团的门票不就好卖了么!”
为了奖金,陈文明十分卖力。 “剧院那边我去给你说,这种好事他们肯定不会反对!”
陈文明有这个信心,剧院还指望电视台能多放点川剧节目,好扩大川剧的影响,让更多人来看呢! 这也是个扩大川剧影响的好机会,在这种时候,电视台的面子,川剧团还是会给的。 “这广告要咋个拍?耽误时间不啊?”
陈文明这么下力气,刘德一也不好拒绝,转而询问道。 陈文明看向李耒,李耒马上回答,“很简单,比拍川剧容易多了,那天刘老师有空,去趟我那边,我们在养猪场拍,刘老师手里拿着我们的饲料袋,比个大拇指,说‘惠农牌饲料,猪儿吃了肥又胖’就行了!”
这则广告的重点在于刘德一这个人,内容并不需要太复杂,而且这个方案其实就是日后他给希望拍的广告,效果非常好。 “来回车接车送,拍广告顶多用半个小时,耽误不了多久,你随便抽点时间就行了!”
陈文明算了下时间。 “这倒是泸州过河——小市(事),既然李老弟看得起我,我就应下了,你们准备好通知我一声,我就跟你们过去拍!只要不是演出时间都行!”
刘德一说话又带起了四川特有的歇后语。 泸州除了泸州老窖比较有名之外,还曾经有近千年辉煌的水陆码头航运发展历史,小市就是码头的名字,泸州人过河都要从小市路过,小市和小事同音,所以就有了这句歇后语。 类似的歇后语还有成都到华阳——县(现)过县(现),古代成都城由两个县衙管辖,以总督衙门为界,西边是成都县,东边是华阳县;越过总督衙门这一线,即为另一个县的境内,所以就有了“成都到华阳——县(现)过县(现)”的歇后语,利用谐音说明必须现金交易的要求。 “来,我敬刘老师一杯,感谢刘老师对我们的支持!”
事情敲定,李耒连忙举起酒杯,这下今后二十年四川的代言人就不愁了。 广告的事定了,代言人的事李耒暂时没提,这件事比单纯拍广告更麻烦,他接着说起了广告费,“总不好让刘老师白帮忙,你看这个数咋样?”
看到李耒伸出来的巴掌,刘德一挺高兴,“五十块?忙活半小时,就能吃好几顿火锅,这事情要得,李老板以后想拍广告,随时来找我!”
五十块差不多相当于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在普通人看来确实不算低,但李耒给的可不是这个数,虽然给五十刘德一也愿意,但日后回想起来说不定就有疙瘩了,既然想长期合作,那么就得大气点。 “刘老师这么大的角儿,五十块我哪拿得出手哦,是五百块!”
这个数字李耒觉得比较合适。 “李老板该不是豁(骗)我哦,我听说六小龄童拍《西游记》,一集才七十块,咋给我楞个多!”
刘德一身为川剧名角,收入水平在重庆算是可以的了,但还是被这个数字惊到了。 “应该的,小白龙只拍了三集就拿了一千五百块,这么算的话,五百块刚刚好!今天身上没装钱,明天我送到刘老师家去!”
光拍一支广告就五百块了,当代言人又得多少?现在火锅店这么多人,让有心人听去可不好。 接下来就是单纯的吃吃喝喝,等第二天下班,李耒去了刘德一家,他早就让堂客(媳妇儿)准备好了饭菜,李耒一来又开始喝。 “尝尝这个,棒棒鸡,味道好滴很!”
这话又让李耒想起了《傻儿师长》,傻儿师长范鹏举就喜欢吃棒棒鸡。 “先办正事,刘老师你点一下!”
李耒取出信封给刘德一递过去。 “李老板啷个客气。”
刘德一打开信封,抽出一截搓了搓,感觉数目差不多就塞给老婆了,看样子他跟好多重庆人一样,也有耙耳朵(妻管严)的毛病啊。 继续吃吃喝喝,然后李耒问起了《凌汤圆》的事情,“听老陈说你想把《凌汤圆》拍成电视剧?准备地咋样了?”
“社会变化是越来越快了,前些年有新电影上的时候,剧团的门票就不好卖,这些年又有了电视机,来剧团的人就更少了;而且我演出的时候,还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来看戏的人里头,年轻娃娃是越来越少喽!”
“年轻人要是不爱看戏,川剧的根就断喽!”
刘德一收起了笑容,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就逼得我不得不变,到电视台拍摄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谭新培谭大师当年能把京剧搬上电影,那我能不能把川剧搬上电视?”
“当然,也不能按照川剧的唱法咿咿呀呀的来,这样节奏太慢喽,年轻人还是不喜欢,就跟拍电视剧一样说台词,顶多里面偶尔加一点儿川剧的东西,先把年轻人的兴趣勾起来,说不定看得人多了,就真有人喜欢上川剧了,这样我也没白拍这个戏!”
“刘老师为了川剧也是操碎了心啊!”
懂得与时俱进,这样的文艺工作者实在是让人佩服。 “哎,可惜剧本我都写好喽,就是没钱拍!我现在是船头上跑马——有腿无路啊!”
刘德一长叹一声,自顾自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德一称得上是全才,不光会演戏,还会写剧本、当导演,《凌汤圆》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的,《傻儿师长》系列也是他自编自演的。 “这对剧团、电视台都是好事啊,他们不出钱?”
李耒继续问道。 “剧团也觉得是好事,就是没钱,上上下下百十号人,哪点门票钱发工资都紧张,哪还有钱拍电视?电视台也是一样,现在还在靠市里面的拨款过活,要不然老陈帮你办事咋那么用心?倒是让钱逼得啊!”
“那大概要多少钱?”
李耒一步一步追问。 刘德一还以为他是纯好奇,也没多想,掰着手指头就给他算了起来,“我早就算过好多回了,设备电视台可以提供,演员的话,几个主要的一集五十块,我可以不要,其它的管饭就行,花不了多少钱。”
“大头还是胶卷,道具这些乱七八糟的!算下来拍一集怕是得个万把块,我一共写了八集,要是能有个五万块的话,剩下的钱让剧团和电视台出,他们肯定愿意!”
刘德一太想拍这部电视剧了,账目早就不知道算了多少遍。 五万块就能拍一部电视剧?哪怕只有八集,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西游记》光一集就二十四万!一集一万块能拍下来么? 李耒转念一想,感觉倒也正常,首先《西游记》有特效,这个花钱厉害,另外为了拍这部电视剧,花了三年时间,光盒饭钱都多少了?在加上全国各地采景的开销,这就更夸张了。 《凌汤圆》的话,完全不用去别的地方,现如今重庆的民国建筑多得是,拍完就回家,连盒饭都能少管一顿,这么算还真有可能拍下来。 “刘老师要是真的想拍,这五万块钱我给你出了!”
问了半天,李耒想说的其实就是这句话。 噌的一声,刘德一就站起来了,“李老板,莫豁我哦,这可是五万块,不是五十五百!”
“小事情,我饲料厂一个月赚的都不止这个数!”
终于可以摆一把暴发户的谱了。 一想到拍个广告人家就给五百块,刘德一开始真相信李耒的实力了,“李老板儿,你要是帮我拍完这部剧,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今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