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如今经济状况不好原因主要在于这里远离沿海地区,再加上经济结构、气候、缺乏市场观念等原因,导致东北的经济活力远不如东南沿海地区,生产出来的产品很难竞争得过东南沿海,但农场不存在这一问题,别的东西可能卖不出去,粮食怎么可能没人要?所以李耒看到农场都出现在濒临破产名单上很奇怪。 农场所在城市的领导徐金洲马上解释了,“东风农场的问题是多方面的,首先农场不是只从事农作物生产工作,同时还办有面粉厂、药材厂、维修厂、育种站等多种附属工厂,以及学校等附属机构,以前效益好的时候还行,现在这些企业都不行了,全靠农场救济,时间一长光靠卖粮食那点钱就撑不下去被拖垮了!”
“另外,包产到户后,农场和地方上相比,优势越来越小,有些甚至还不如地方上,其中最大区别在于,农业、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由国家拨款支持,农场基础设施建设投入自负盈亏,主要依靠贷款,农场债务越来越大,农场经营越来越困难,职工的生产、生活包袱越来越沉重,农村分田到户后,农民生活水平日渐提高,农场职工只能望洋兴叹;市里行政事业人员工资提高,农场场部领导和庞大的管理人员队伍工资也要提高,国家行政事业单位人员提高工资靠财政拨款,农场场部管理人员提高工资无缘财政拨款,依靠职工承包的土地以亩为单位增加提成,农场职工负担越来越重!”
“三农逐步受益政策扶持的大形势下,农业、农村、农民享受的扶贫扶持政策、农田水利,交通道路建设等公益事业实行年度投入,国家拨款政策,农场则无此待遇,再加上从大农场集体劳动到小户承包制的变化,一句话,农场企业已经无法维持生产、生活、生存,职工逐年降低人均收入而滑向贫困状况。”
李耒微微点头,这根他在石河子听农八师领导讲的颇有相似之处,包产到户放到河阳是好事,放到西北、东北这种人均耕地面积多,更合适大机械化生产的地方就不一定了,农场下放土地承包权反而失去了这种优势,东风农场就跟石河子的农八师一样出现了效益下降。 “当然,我们当地政府的一些政策也拖累了农场,前两年城里其它工厂效益不好,有些破产企业的工人需要安置,市里面其它单位不肯接收,那就只能安排到农场去!这样以来,又增加了农场的负担!”
领导又补充道,这是比农八师更头疼的地方,农八师人口流失问题严重,但相应的负担也小,承包土地之后不需要养那么多人,东风农场要养的人就多了。 李耒考虑了一番,如果接手的话可就不像在石河子承包土地那么简单了,惠农需要安置的人员数量非常多,但也不是没有好处,首先东风农场位于肥沃的松嫩平原,开垦出来的都是一把能攥出油来的黑土地,产量比石河子要高得多;其次,这些人员从目前看来是负担,但很容易就能转变为宝贵的人力资源,东风农场安置不下,可以让他们去石河子、去哈萨克斯坦,惠农在这些地方的农场都需要大量的人手,他们直接过去就能上手。 最重要的就是那座育种研究站,李耒在资料里看到,这座育种站从事大豆育种工作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拥有一支技术过硬、经验丰富的研究队伍,甚至还有八十年代分配来的大学生,如果在收购东风农场的同时拿下这座研究站,那就意味着惠农可以进军大豆育种领域了。 李耒太知道大豆对中国有多重要了,日后中国每年都需要进口上亿吨粮食,其中大豆就占了八九千万吨,是占比最大的进口品种。 这是由中国的粮食战略所决定的,中国人口众多,每年消耗的粮食是个天文数字,而国内耕地面积有限,无法满足所有需求,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必须有所取舍,所以中国只能先保主粮,将主要精力都用在维护主粮安全上,优先种植水稻、小麦、玉米等粮食,对于亩产太低并且主要用于榨油和饲料原材料的大豆,就只能依靠进口了,在这方面长期受制于美国,日后虽然更改了进口来源,用巴西、阿根廷的大豆取代美国大豆,但这些国家的大豆依旧受控于美国,只要美国断了种子、农药、肥料供应,南美各国就无法提供足够的大豆。 要是能解决,不甚至只是稍微缓解一点儿中国所面临的大豆困境,那就没有白穿越一次啊,就好像小方总试图用冰芯来破解中国的芯片困境一样,李耒也很早就有通过大豆育种来维护国家大豆安全的想法,只是此前由于种种原因,暂时还没有机会真正深入涉足这一行业,现在机会来了,李耒很难控制自己的冲动,所以尽管从商业上来讲,收购东风农场远不如收购其它企业能在短时间内给惠农带来更多利益,他还是忍不住向徐金洲询问了收购细节,“领导,东风农场打算卖多少钱?如果我们惠农收购,土地承包又是什么政策?还有这些学校、加工厂、维修厂、育种站又该怎么处理?”
李耒已经想好了,只要能收购这家育种场,其它的条件都可以谈,徐金洲原本对出售东风农场没抱太大希望,因为这家农场的负担实在是太重了,虽然这家农场拥有数十平方公里的宝贵土地,但农场职工和附属学校、机构、工厂职工加起来也有数万人,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依靠这些土地根本没办法养活这些人,现在李耒竟然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他可是激动坏了,如果能成功出售,就等于一下子帮市里甩掉了数万人的大包袱。 “李董,只要您能把东风农场买下来,一切都可以谈!我能做主的马上拍板,我做不了主的也会向上级全力争取!”
徐金洲马上拍着胸脯保证,并且拿出了市里原先制定好的出售方案,“我们甚至可以无偿把这家农场转让给您,您只需要偿还东风农场欠下的债务就行!”
这是在国有企业出售时候常见的方式,因为好多企业已经资不抵债了,当然这个资不抵债要看怎么算,有的是真的资不抵债,而还有些则是懂得都懂,东风农场属于前者,他们不仅欠了银行大量贷款,甚至连承包土地的承包费也欠了好几年没有上交,此外还有欠种子公司的种子钱、化肥厂的化肥钱、农药厂的农药钱、农机厂的设备配套款......这些乱七八糟的债务加起来,把农场卖了都不够还。 如果能把农场卖出去,那绝对是皆大欢喜,银行收回了贷款,国家拿到了土地承包款,种子公司、化肥厂、农药厂、农机厂也能收回欠款,政府也不用再想方设法凑钱给农场续命了,除了农场职工没了国家工人的铁饭碗外,似乎大家都得到了好处,实际上甚至连工人都盼着能早点出售,因为这个铁饭碗现如今已经是锈迹斑斑、浑身是洞了,捧着也吃不饱肚子。 李耒相信东风农场现在真是资不抵债,现在还不是日后那场盛宴已经开启的时候,除了东南沿海一些大胆的企业之外,其它地方第一批拿出来出售的,大多数确实是已经无法支撑的企业,不过他还是打算真正开始收购的时候,一定要像之前那样派出一支专业的队伍进行仔细核算,咱不占便宜也不当冤大头,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没必要留下隐患,起码在流程上把能做的都做了。 “领导,您说的债务都包括哪些?算没算农场拖欠工人的工资、医疗报销费用这些?”
李耒询问道,资料上能看到的东西并不全面。 徐金洲很不好意思,因为他在核算债务的时候,确实只算了外债,没有算农场欠内部职工的债务,实际上东风农场除了拖欠工资、医疗费用之外,还曾经向工人们收过集资款,这也是许多濒临破产的国企经常会采取的手段,上级不给钱了,银行也不给贷款了,但他们还想拼一把,于是就只能找工人集资了,工人们或是不愿意坐着等死,或是害怕被开除,不得不想方设法凑够集资款交上去,然后......大多数都打了水漂,还不如拿这笔钱去做生意呢,做生意你还有赚钱的可能,就算赔了也是自己赔的,这些钱却是让别人给造没了。 “要是这么算的话,那我光还这些债务就比重新买一家农场都要贵了!”
听完这些情况后,李耒摇了摇头,几乎打算放弃购买了,他虽然愿意多付出一些代价拿到这家育种站,但太多了也不划算,而且今后几年破产的农场虽然比国有企业少,但从绝对数量上来看,可供他选择的余地还是有很多的。 不少人都利用这个机会发了财,最有名的就要数红塔集团的褚时健了,他99年被判了无期徒刑,只坐了两年牢就保外就医了,正巧此时哀牢山一家国营农场破产了,要出租土地,这个农场有3000多棵冰糖橙树,褚时健便看准机会把这家农场拿下搞起了褚橙,困扰其它水果种植户的销售问题在他这儿完全就不存在,每年果子还没成熟就有人提前给定完了,普通人想买都买不到,于是褚时健在七十多岁的高龄再次创业大获成功。 别人问起他的成功经验,他便侃侃而谈,无非就是能吃苦再加上眼光一些俗套的话,可其他人就算能种出和他同样品质,甚至更好的橙子,恐怕也没办法像他一样,完全不用操心就能卖出去,而且卖的还是高价吧? “李董,债务咱们还可以再商量么!我可以帮您争取下,让银行少收利息,再让那些供应商减免一些货款,我们是真心想出售这家农场,一切都可以商量!”
徐金洲顿时急了,这个老大难问题好不容易看到了解决的希望,可不能把大买主给吓走了啊! 银行现在基本上已经不指望收回贷款了,能把本金还回去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哪还敢奢望利息?种子公司、化肥厂、农机厂也是一样,要是李耒不明就里先把合同签了他们肯定会追上门讨债,但现在没签合同,告诉他们只有打个打折扣才会收购,他们估计也只能认了,毕竟少收回一些货款总比一分钱也收不回去的好办?这一招就能帮惠农节省大量资金。 “工人那边我们也去做工作,他们好多都很久没干活了,只发基本工资就行!他们也对拿到钱不抱希望了,您给他们一些,保管他们能感动坏了!至于医疗报销......”徐金洲咬了咬牙,打算出狠招了,“我们会严格核查这些费用,尤其是一些领导干部的......” 领导干部的医疗报销费用肯定是问题最大的,放到平时,徐金洲肯定不愿意干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但是现在为了甩包袱已经顾不得了,现在心软那就是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徐金洲开出了种种优惠条件,不仅给他争取到了最大额度的债务减免,还同意了李耒的方案,答应所有干部不愿意留下的他自己带走,愿意留下的也得接受惠农的考核,重新定级上岗,更重要的是还重新签署了土地承包合同,给了惠农三十年的承包权,至于育种站那更是小事一桩,李耒愿意留下就留下。 于是李耒便答应了收购,让双方团队重新核算完东风农场的资产后,在收购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惠农第一时间就兑现了承诺,归还了银行的贷款、供应商的欠款,给工人补发了工资,帮他们报销了医疗费,忐忑不安的工人们总算是放心了,而李耒更加高兴,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大豆育种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