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九摇头失笑:“清弟这可是跟我抬杠呢,以清弟之人品抱负,又怎会是那等混账官儿。”
潘清:“想来这世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便是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儿,当日寒窗苦读之时,也肯定有一番报国为民之心,只是后来当了官,眼望着真金白银,怀里拥着软玉温香,面对如此诱惑哪还记得当初的抱负,消磨了书生意气随波逐流也不奇怪,潘清尚且拿不准自己若到了那时会如何?卫兄又怎能笃定潘清就是个好官呢,所以,倒不如安于当个捕头的好。”
卫九倒是未想到她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初听着像是抬杠,略一琢磨竟觉颇有道理,的确人心易变,莫说那些金榜题名的读书人,就是他们这样出身尊贵,身份不凡的,面临诱惑一样禁受不住,因是人便有贪欲,有了贪欲,便很难维系风骨,所以古人才说无欲则刚,可这世上除了神仙哪有没有贪欲之人呢。潘清见自己把他忽悠住了,暗暗好笑,深觉这卫九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奸诈有城府,或许只是觉得好玩,才做出那样的事儿来。这些公子哥都是利己主义者,闲的难受就四处寻乐子,从不会觉得他的一时兴起会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当然,大师兄例外,她大师兄虽也是公子哥儿却跟卫九这些人不同,潘清相信大师兄永远不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扮成贼偷东西还罢了?偏偏还偷了人家的祖宗牌位?这得有多无聊的人才干得出这样没谱的事儿,不过卫九真是那天晚上蹿房越脊的贼吗?那个贼的功夫可是相当好,跟那些江湖上的飞贼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会是卫九还是那个风流滥情的小侯爷?从身形上看都有可能,或许,自己可以试探一下。念头至此,状似无意的道:“昨儿从涂家出来顺道回了趟东安县,本是惦记那几起未破的失窃案,看看宋五他们可寻到了什么线索?却不想出了件蹊跷事儿,卫兄可猜得出是什么蹊跷事儿吗?”
卫九抬头正对上潘清灼灼的目光,自是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略想了想,这件事儿横竖遮掩不住,倒不如坦白说了,也免得她觉得自己不够坦诚,进而加深成见。想到此,便道:“东安县那几起失窃案是我做的,只因听说了东安县潘神捕的名声,想看看清弟是否徒有虚名,却未想给清弟添了许多麻烦,后来清楚了清弟的人品,心里更是后悔,想来既诚心相交,就不该隐瞒,故此,今日便把实话说与清弟,若清弟觉着为兄触犯律法,把为兄抓进大牢关押,为兄也断不会有二话。”
潘清愕然看着他,本来只是试探,倒不想他如此坦白,把事情前后都交代了,且让自己把她抓紧大牢去关押,倒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儿忽回过味来,这家伙着实狡猾,如今那些失窃的人家撤了诉状,苦主都没了,这案子自然不了了之,便他这会儿承认了还有个屁用,自己拿什么名目把他抓进大牢关押,明知如此才来说这样的便宜话儿,真当自己傻呢。想到此撇撇嘴,没好气的道:“你倒是自来熟,潘清是家中独子却没你这样脸皮厚的兄长。”
卫九见她虽说的话不算中听,那神情却已较之前亲近随意了不少,不觉松了口气,这口气松下来,忽又觉得奇怪,想自己堂堂的九王殿下竟在这么个毛头小子跟前儿,做小伏低的伺候了半天,好话也说了不少,方才得了这么一句不大中听的话,本已与自己平日的性子大异,细细思来竟还有些沾沾自喜,这还是自己吗?阿康总说自己不是个好脾气,可自己的脾气到了她跟前竟半分发不出来,着实奇怪,可卫九就是觉着潘清顺眼,怎么看怎么都顺眼,哪怕不给自己好脸儿,说话不中听也还是顺眼,莫非真让阿康说着了,自己起了龙阳之心,瞧上这小子了?想到此,顿觉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坦起来,虽不像阿康那样风流,却也笃定自己还是喜欢女子的,想来因这潘清生的太过漂亮了些,加之对敬佩她的人品,又喜她机敏聪慧的性子,想与之相交,才不觉生出了亲近之心,若得这样一个朋友,时常聚聚说话谈心实是一桩美事,只可惜自己不能总留在这东安县,等日后回了京,便不能如现在这般时时见面了。一想到回京心里的不舍便冒了出来,本想着若她去参加科考,将来留在京里也不难,她却无半分举试之心,听她的话音儿,竟想一辈子在东安县当个小小的捕头,如此胸无大志,自己便有心提拔也无用。正想着,忽听潘请道:“什么时候走?”
卫九一愣:“什么走?”
潘清忍不住翻了白眼:“东安县的失窃案既了了,你也知道潘清不过是虚有其名,并非什么了不得的神捕,想必也没什么待下去的必要了,你可别告诉我,你这捕快还没当够啊。”
卫九这才听明白,她是要赶自己走,顿时有些郁闷:“原来清弟如此厌烦为兄,巴不得为兄早早离开东安县,为兄实在有些伤心。”
潘清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卫九,你当捕快屈才了,去戏台上唱戏倒是很适合你,不如考虑考虑。”
卫九笑了:“上次我记得清弟还说要介绍我去给品香茶楼那个说书的编几回书,怎么这会儿又说为兄适合唱戏了。”
潘清懒得搭理他:“说书唱戏乐子多,都比当捕快适合你。”
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卫九见她眼下明显的黑圈,不禁道:你都熬了一晚上了,撑不住便去睡一会儿,横竖这案子明儿才审,也不急这一会儿半会儿。”
潘清摇摇头:“事关人命万不能轻忽,我再翻翻,你若没事儿,去给我沏壶酽酽的茶来提提神,今儿再撑上一日,明儿重审之后就轻松了。”